第16章
  只见他红袍炫目,腰挂银鱼袋,侧脸隐在暗影中,轮廓清晰,棱角分明,面上不悲不喜,沉静尔雅。
  宋疏遥竟然觉得他像一朵静谧的红莲,开放在华光霭霭,细碎尘埃之中,宛若神明,美轮美奂。
  她恨不得立即拿出册子记录他此刻的神态和表情,包括她自己呼之欲出的喜爱。
  就这么出着神,她在原地愣了许久。
  谢字卿终于放下卷宗,不冷不热道:“你不是闭着眼睛吗,怎么偷看?”
  宋疏遥回过神来,索性落下手掌,坦坦荡荡地走了过去,扶着木梯道:“我没看别的,我看你。”
  “那你看够了吗?”谢字卿挑眉,“我有事要忙,顾不上你,请回吧。”
  果然,翻脸不认人的谢字卿,每当她以为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就会遭受他的重重一击。
  倒不见得是针对她,而是他性情如此,不愿与人深交,这些世家权贵子弟,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可一世的毛病。
  好在多日的相处,她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能举一反三,咂摸出一点和他相处的办法。
  “侍郎大人不用管我,”宋疏遥毫无在意他的针锋相对,笑意温和地看着他,“我待一会就走。”
  “你在这我看不下去卷宗,”谢字卿恶劣地勾了下嘴角,拉着长音道,“烦。”
  “我今日带了红云来,”宋疏遥自顾自道,“散值后一起骑马吗?”
  “不,”谢字卿斩钉截铁地拒绝,“我有事。”
  “我猜应该是大理寺催你尽快核查这桩命案,你今夜要通宵达旦了。”
  “不是,”谢字卿歪头一笑,“我应酬。”
  “去哪?”宋疏遥随口问道。
  谢字卿冷哼一声,笑道:“红莲夜啊,你不是最熟悉了吗。”
  终于来到她熟悉的范畴,宋疏遥迫不及待想给他些建议:“那确实,红莲夜的老板跟我是老相识,我跟他打个招呼,让他留下最好的乐师和……”
  “行了,”谢字卿不耐烦地打断她,“我忙着了。”
  宋疏遥心想,兴许是自己话太多了,不知怎么又惹他不悦,闭上嘴沉默地想了一会,自己好像也没说错什么。
  于是她又好脾气地问道:“踏雪寻梅的宫宴,你去吗?”
  谢字卿顿了一下,答道:“去。”
  谢氏和历代皇族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仅是君臣,还是血脉之亲,李岳川又看重谢字卿,他没有不去的道理。
  宋疏遥高兴了,但还是假意失落道:“太可惜了,我已跟父亲说了不去宫宴,那日不能跟你一起玩了。”
  谢字卿沉吟片刻,没接话。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去?”
  谢字卿沉声道:“不想。”
  宋疏遥在心中连连哼了几声:“反正宫宴见不着了,这几天我能来找你吗?”
  “你总找我做什么,你没事情做吗?”谢字卿蹙眉。
  当然有,宋疏遥暗道:找你就是为了做事。
  她不露声色地笑了笑,凑得更近些,仰头看他:“我喜欢你就想找你,你要是讨厌我,不见我就是了。”
  “呵,”谢字卿望着天冷笑一声,“你这么喜欢我,那你帮我个忙。”
  第15章 心动快下去,一会让别人看见了……
  “你说你说。”宋疏遥眨眨眼。
  “把你右手边从左数第三册 卷宗递给我。”
  “找到了,”宋疏遥利落地找到右手边从左数第三册 卷宗,抬手递过去,“伸手。”
  谢字卿慢条斯理地把手垂下来,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却怎么也够不到那册卷宗。
  “太远了啊,”谢字卿懒洋洋道,“你踮脚。”
  宋疏遥踮起脚尖努力往上够,白皙的脸颊鼓着,鹿眼亮晶晶的仿若有水光,她总是能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谢字卿暗暗一笑:“疏遥这么矮啊。”
  “我不矮,”宋疏遥看出了他漫不经心之下掩藏的不怀好意,“你胳膊伸长些,要不然我给你送上去。”
  谢字卿吊儿郎当地往前探了探手臂,可宋疏遥看出了他根本没有努力,心中气闷,两下登上了木梯,一抬眼就对上了谢字卿宛如一池春水的眼波。
  “你……”宋疏遥登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一时失声,心如擂鼓。
  她本就站在那么一小块地方,身子也倾斜着,失神之中,忽然感觉摇摇欲坠。
  她本想
  扶住架子,可一道温柔的支撑却提前将她的后背扶住了,是谢字卿垂下的那只手。
  谢字卿很有分寸,轻轻一拦,她便稳住了。
  宋疏遥终于看清了谢字卿藏在光影中的面庞,一览无遗地阅读了他居高临下时眼中闪烁的星辰。
  她很想吟诗盛赞他的美貌,可这样的行为无异于一位登徒子,便只能那样直愣愣地望着他,片刻不想移开目光。
  须臾,谢字卿缓缓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声道:“快下去,一会让别人看见了。”
  他清浅的笑意依旧放纵不羁,宋疏遥只觉心中开出了一朵花来,如清风拂过,不可名状地痒。
  “是,”宋疏遥低下头,“多谢提醒。”
  谢字卿整了整官袍,说道:“你道谢不是都要送东西吗,这次打算送什么?”
  宋疏遥看了看谢字卿的腰间,蹀躞带上除了银鱼袋这等必要之物没有任何装饰,便问他:“你喜欢香囊吗?”
  权贵子弟都爱香囊,她认识一位朋友,就对香料的喜爱到了痴迷的程度,恨不得同时系上十个香囊。
  谢字卿摇头:“我常要办案,身上不能有香气,既会暴露身份,又影响我对尸体的判断。”
  宋疏遥心想:正好我也不会做。
  她思索片刻取下腰间的一块蝴蝶玉佩递给谢字卿:“这个你拿着玩吧,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送你一块好玉。”
  谢字卿本想逗逗她,没想到她真的递过来个东西来,拿在手上端详一下,是块温润剔透的美玉,蝶翅翩跹,栩栩如生,散发出似有若无的梅花香气。
  他没说要,也没说不要,没头没尾地问了句:“腊月二十三,你真不去宫宴吗?”
  宋疏遥问道:“你想我去啊?”
  谢字卿冷冷笑道:“随便一问。”
  “不去,”宋疏遥系了系斗篷,也学着他冷笑了一声,“嗤,走了。”
  眼见走出谢字卿目之所及的范围了,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趴在书架边问道:“你收到我给你写的信了吗?”
  谢字卿垂眸,淡声道:“嗯。”
  这倒是出乎宋疏遥的意料,可随即一想,他收到了不回信还不如没收到,更是伤人了,本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回信,可凭借宋疏遥对他的了解,他必定会不咸不淡回一句“麻烦,不想回”之类的话语,宋疏遥已经听腻了。
  她皱了下鼻子,哼了一声:“你等着!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那一夜,宋疏遥失眠了。
  心跳得极快,脸也极烫,好像发了烧。
  她总在书中描写这种感受,却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她心如明镜,这是春心萌动,心神荡漾,
  虽然她时常心动,但这次不同。
  她赶紧记录下这奇妙的感觉,又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文章,入睡时又是三更天以后了。
  她睡得晚,起得却不晚,洗漱完毕还跟母亲林韵一起用了早膳。
  林韵见她红光满面,笑问她道:“这么高兴,是要去找谢家那位郎君?”
  宋疏遥心虚地狂吃眼前那道樱桃酥烙:“我确实是要出门,我……”
  林韵自从生了下她,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如初,这些年腰酸背痛,阴天下雨就骨缝里疼,因此宋疏遥最怕林韵对她失望。
  她时而觉得自己为了写书看看美人,没偷没抢没有谋逆,算不得大逆不道,可时而听到那些传言,又觉得对不起家人,尤其是对不起母亲。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却听林韵笑道:“没什么,你父亲都跟我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母亲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你做的事不伤害他人,那便只与你自己有关,不需要旁人的允准。”
  宋疏遥听到自己心中咯噔一声。
  林韵继续道:“大渊朝自诩民风开化,可我只听过女子的闲言碎语,从未有哪个男子因为多看几眼美色而被人诟病,若有个男子从一而终,只是平时爱看看美人,那这男子怕不是要被世人夸到天上去。”
  她拍了拍宋疏遥的手臂:“遥儿,别怕那些流言蜚语,不过都是些无耻小人的谤讥,给女子套上的枷锁罢了。”
  “母亲,可是您……”
  “我更不会往心里去,”林韵说道,“我有诰命加身,封号庄国夫人,若连这点胸襟都没有,便愧于做天下女子的表率,更愧对我十月怀胎,来之不易的女儿。”
  宋疏遥红着眼眶抱住林韵,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力量:“母亲,我再也不害怕了,我还要快点长大,保护您,保护父亲,保护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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