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说了这么多,她就听到了他不会去的言下之意,当即跟他闹了起来,把他的书夺过来狠狠摔在地上踩了两脚。
  黎骥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阴沉起来,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妥帖搁在桌面上,目光虽然没有看向她,但身体已经面向她了。
  “书捡起来给我。”
  她浑身一抖,却执拗的没有照做。
  下一秒她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瞬间被黎骥程按在了他温热结实的大腿上,宽大遒劲的手掌很快也放在了她战栗的臀上。
  她在惶恐之余兴奋起来,感到一股没来由的壮志豪情莫名在胸腔里激荡,便高昂着天鹅般白皙纤长的脖颈,桀骜地挑衅:“书,我是不会捡,更不会读的!有种你就打死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要绝食抗议!”
  最后怎么样了?
  貌似是以她号啕着妥协告终的。
  黎骥程的规矩是不許哭,不許躲,不许挡,不许撒嬌,不许求饶。
  可惜她一样也没遵守,短短五分钟就丢盔卸甲,将这些禁忌犯了个遍。
  她没心服口服,他強硬的捶楚和镇压就没有止境。
  她柔软的五指却被黎骥程干燥温暖的大掌不容抗拒地牵着,十指相扣,引得她纤瘦的手臂自然弯折,被摁在玲珑有致的腰身上动弹不得。
  她挣扎起伏的身躯和她娇柔婉转的泣音非但没有博得黎骥程的怜惜,反而得到了他冷静的鼓励。
  “你这么馋都能狠下心来绝食,想必是下定决心了,精神可嘉。人生在世不能没有骨气,我很钦佩你宁折不弯的勇气,所以保持住,自己趴好别动,别让我再看见你的腿翘起来,否则接下来我会把你绑起来。”
  时隔良久,他的开腔意味着新的转机,她自然不肯放过这唯一下台阶的机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带着哭腔抽抽嗒嗒地问:“包吃住?我们等会儿吃什么?我饿了,我现在想活了,我要吃东西。”
  黎骥程扬着尾调“嗯”了一声,蓄意勾起她的羞耻心:“炒肉不好吃吗?”
  她机灵地讨巧道:“小动物那么可爱,我不要吃肉了,也不要吃南瓜和荷兰豆。”
  黎骥程换了种形式挑逗她:“既然你点菜了,那我们今晚晚餐就吃南瓜和荷兰豆。”
  她顿时怨自己给他出主意,皱着苦瓜脸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只可惜黎骥程居高临下看不见她的神态,气定神闲地将她从自己腿上撵下去,捏着她的后脖颈拎她到墙角面壁思过。
  她也不知道那天黎骥程过了多久才来叫她吃飯,只记得他回来时正看见她不老实地将手放在热熟的身后乱摸,又狠心给她补了几掌,然后抱她坐他大腿上给她喂饭,在饭桌上又提了
  一次读书的事情。
  他这样劝,她哪还敢不学?
  后来她真的被黎骥程督促着读了好多书,期间各种工具轮流上身,有时候好多天不见他人影,等他回来的时候家里又多了好多令她一见到就想逃的重型装备。
  她那时候才知道,那天黎骥程是晚上要去见一个大客户,懒得跟她计较,之后的每一次教育都比那天要求严苛且有仪式感。
  他要是想整治她,有一万种法子让她就范。
  时至今日她是真心感谢黎骥程苦心孤诣将她的阅读习惯培养了起来,因为每当遇到他人的刁难时,她都能引经据典顺利破局,变成了和他一样博闻強识的人。
  但她更怀念的还是黎骥程温柔的一面。
  那晚他将她拥在怀里跟她分享他读的那本书,教她怎么做标注,如何挑重点摘录。
  她问了他一连串问题他都没有不耐烦。
  重要的是他出席了她邀他去的那场家长会,夺了老師的位置,在讲台上做了一场演讲,是教导学生如何对待孤儿的。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之所以那么在乎卷面成绩,是因为考差了就得不到老师的关注和同学们的崇拜,会遭到欺凌。
  他只是希望她学生时代美好的学习生涯可以自发屏蔽这些恶意的干扰,恣意又野蛮地生长。
  长大以后她终于明白了黎骥程的良苦用心。
  要是黎骥程没有让她读那么多书,她不会聪明早慧,更不会在这个年纪就醒悟,与一群拾人牙慧的鬣狗纠缠没有意义。
  呼吁和强调受害者无罪是无用的,强权之下才有尊重。
  全身心投入到丰盈自己这件事上,加冕之时自会鬣狗尽散,万兽来朝。
  兴许在梦里情绪过于激动,明珠醒来时眼角竟挂了眼泪。
  黎骥程不在房间里,她心里空落落的。
  他和她一样忙碌了半天,不是也乏了吗?
  怎么为了避嫌,索性不睡了?
  明珠正要拿手机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里,黎骥程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楼下有蹦蹦床,要不要下来玩?]
  第19章 不怪,是你的风格。
  一觉睡醒,明珠神清气爽,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精气神。
  黎骥程一叫她,她马上就下楼了。
  拜托,那可是她最喜歡的蹦蹦床诶!
  想当初她就是因为喜歡蹦蹦床,才蹦塌了黎骥程换了又换的三张床,还把责任推给生产床具的厂家,怪黎骥程买回来的床具质量差。
  家里的床频频被送货和回收的工人抬进抬出,黎骥程每次都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在收拾残局,被师傅们怪异的眼神驳光了颜面。
  但他对此无可奈何,只能定期带她去外边玩,像遛狗一样把她过剩的精力耗光。
  以至于时隔多年,他仍深刻地记得她的喜好。
  泯灭童心无异于扼杀天性,作为成年人的包袱,明珠是一点没有的。
  不能肆无忌惮地展现本我,人生还有什么樂趣?
  酒店的儿童樂園本来是为亲子家庭准备的,现在成了两个大龄儿童的专属。
  黎骥程刚陪她跨进樂園里的海洋球池里,明珠就差点滑倒,向后栽进黎骥程的怀里。
  她圆咕隆咚的腦袋撞过来,磕在他的下颚上,扭过脸冲他道歉时,圆润的肩头又仓促地擦过他敏感的胸膛,激起一阵令他头皮发麻的酥痒。
  明珠说了“对不起”以后就低头玩脚下的海洋球了。
  今天她脚上穿的是一双运动品牌旗舰店送的用来做赠品的白袜子,被白袜子包裹的脚趾像猫爪,和光滑的海洋球接触的一瞬一脚把球踩飛。
  她软软糯糯地“嗐”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么轻?我还以为是实心的。”
  想来给小孩子玩的东西也不会有多重。
  动腦筋想想就能想到的结果,她总是不愿意细想。
  黎骥程时常会被她不动脑子草率行事的作风气得去半条命,可这一瞬还是会觉得她可爱。
  或许,她本就是很可爱的一个小孩。
  他知道自己只要对她说一句“怎么样,小孩,做大人不容易吧”,她保准痛哭流涕地倾诉她受了多少委屈,可他也知道自己受不了她这样哭,索性不触发这样的场景。
  大概是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明珠很懂得怎样自娱自乐,进了酒店的儿童乐园以后直奔蹦床,玩得滿头大汗以后才从蹦床上下来。
  黎骥程在大堂接了一杯温开水给她带过去,被她接过去啜饮后,他将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给她擦汗。
  明珠和小时候一样,会迎着他的动作把脑袋凑过来,喝水的时候跟小猫喝水似的,安静乖巧。
  她是一点冰的食物都不能碰的体质。
  但凡偷吃一口冰,肚子都能疼一天,接下来的几天整个人都是虚脱的,恹恹的,没有一点精神。
  他试过很多法子给她补气血都没有用,就是天生体虚。
  中药她不爱喝,硬逼着她喝,她不但会明目张胆地倒掉,还恨不得把装药的碗扣他头上。
  一到冬天手脚都是冰凉的,她就笑嘻嘻地把冰凉的小手往他的衣领里伸,想凶她,看见她那副阳光开朗童心赤诚的模样又不舍得掰她的坏毛病。
  只有按老祖宗提倡的养生之道给她喝热水。
  更要命的是明珠对海鲜和某些淡水水产随機过敏,一不小心就会起一身的疹子。
  不过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她还从来没有严重到休克过。
  男人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的難处,堪比让一加一等于几都算不明白的婴幼儿学高等数学。
  一提起养孩子这件事,他就头痛欲裂,不比提起倒霉学生的导师轻松。
  可真要他谈经验,他能开一场讲座,全程不停嘴。
  明珠是他含辛茹苦抚养了三年的孩子,也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得意门生,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只是他们之间隔了将近三重代沟。
  他正处在争权夺利的关键时期,没有硝烟的战斗趋于白热化,贪恋儿女情长只会让他前途尽毁,连庇护她的能力都失去。
  而她还年轻,注定会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遇见优秀的同龄人。
  她有選择,他没有,起心动念就会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