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也不让人点灯,身影隐在桌案后,只能借着透过窗棂的月光隐约瞧见个轮廓。
  福安还是第一次见殿下这样,心里实在担忧。
  眼见子时已过,福安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声。
  太子毫无反应。
  福安正迟疑要不要再提醒,外头的脚步声传进耳朵。
  他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疾步进殿的燕火。
  太子殿下终于开了口:你先出去。
  是。
  走出殿中,福安心中还是不安。
  方才郑院正说的那些话,他也听见了。
  郡主进宫之前,居然中过毒。
  还是那种绝嗣的虎狼毒。
  郡主进宫前,好歹也是相府千金。
  生母刚去世,就被人下毒,可想而知相府对郡主不上心到何种程度。
  先不说毒是不是相府中人给郡主下的,只忽视一个刚丧母稚子这一点,就够让人生气了。
  郑院正说,经过几年调养,郡主身体应当无大碍。
  可,应当?
  连郑院正都不敢下定论,谁又能保证郡主身子当真无碍。
  福安听着都觉愤懑,以殿下对郡主的看重,该多怒多心疼。
  必然要追究了。
  相府,真是不做人。
  当时给郡主下药之人,估计也想不到郡主日后会成为太子妃吧。
  殿内,燕火正将查到的消息告诉太子。
  属下查到当年郡主进宫之前生过一次病,据说当时还是丞相的续弦温氏满城为郡主寻大夫,整整大半个月,郡主才渐渐好起来。
  当时郡主生的什么病?
  这个时间太久了,属下暂时没查到。
  毕竟已经过了十几年。
  短短几个时辰要查清楚有些难度。
  那就从知情人身上开始查,还需要孤教你吗?
  声音冷得让燕火头皮发麻。
  殿下恕罪,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燕火从殿内出来,正好庞水过来交接。
  怎么火急火燎的,出什么事了?
  燕火现在没空搭理他。
  殿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得抓紧将事情查清楚。
  没空跟你解释,走了。
  庞水瞧见福安还侯在殿外,往漆黑殿中看了眼,这么晚了,殿下没休息?
  福安点头。
  庞水皱眉,你怎么不劝劝殿下?
  哪能不劝,也得殿下爷愿意听啊。
  不休息怎么行,我进去瞧瞧殿下。
  福安赶紧将人拉住,庞护卫还是别进去了,殿下爷这会儿心里憋着火呢,谁劝都没用。
  怎么回事?
  福安尚未说话,太子殿下已经在叫庞水。
  庞护卫先进去吧。
  -
  周明帝昨晚忙得晚,不想打扰皇后休息,直接在乾元宫就寝。
  祝保听到皇上起身,带着人进内寝伺候皇上漱洗。
  差不多了,祝保道:皇上,太子殿下在外头候着。
  周明帝愣了愣:他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小半个时辰了。
  周明帝更疑惑了。
  祝保赶紧加快手脚,伺候着皇上穿好龙袍。
  周明帝从内殿出来,见太子面色不太好,蹙眉问:昨夜没睡好?
  庞水在相府寻到一些东西,儿臣拿来给父皇过目。
  太子拍了下手,立刻有人抬了几个箱子进来。
  打开,全是面额几千上万两的银票。
  右下角盖着醒目的蒙汉王府与辽州王府的私戳。
  相府库房半夜失窃。
  宇文邕和熊伯安陆陆续续给的几箱东西都丢了。
  穆敬业在相府大发雷霆。
  到了上早朝的时辰,再是心急如火,穆敬业也不得不换上朝服先去上朝。
  走到乾清宫前,拾阶而上,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突然有个太监从侧殿的方向过来。
  相爷,请您移步后殿,皇上要见您。
  丢了东西,穆敬业本就心头难安。
  如今在上早朝的当口,皇上要见他,穆敬业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惴惴不安进了殿门,瞧见那几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箱子,穆敬业直接腿软跪了下去。
  臣给皇上、太子殿下请安。
  周明帝转过身,沉沉凤目垂下来,俯看躬身跪在地上的人。
  朕怀疑朝中有人暗中与两王勾结,让金甲卫暗中探查各府,没想到从相府库房搜出了盖着两王私戳的银票,数目还不少,穆相有什么要跟朕解释的?
  穆敬业心中虽然惊惧交加,但事关重大,他早有所准备。
  也早早就想好了说辞。
  关键时候,他管不了什么蒙州王和辽南王。
  怎么能为自己脱罪他就怎么说。
  皇上,这些银票是宇文邕和熊伯安私下给臣的,他们希望臣能在皇上面前替两王说好话,让皇上打消实施推封制的念头。
  之前臣反对推封制,是为了两州安稳,不想他们却将臣误当成能轻易收买之人。臣后来恍然大悟,若非心中有鬼,他们怎会用银票来收买臣,觉察了他们的心思,臣怎肯再与他们为伍?
  臣当时言辞拒绝,可是两位公子却不管不顾,非要让臣收了他们的东西,否则、否则就要在皇上面前诬告臣不忠不义。
  周明帝冷声问:所以你就敢收受贿赂?
  穆敬业忙说不敢:臣自从觉察到他们的狼子野心,就不曾在皇上面前替他们说过话,上次皇上收到急报,当庭发难,臣也不曾言过半句,皇上明鉴。
  那这些银票怎么解释?
  都说辽南王蒙汉王富可敌国,臣收这些钱既是想替皇上收集两王不忠于朝廷的证据,也是想为充盈国库尽一份力,这些银钱臣原本就是要上交朝廷,臣绝对不敢对皇上有二心。
  第95章 什么叫你不再是丞相了?
  周明帝转了转手上的帝王扳指。
  朕收到确切消息,两王已经结盟,下一步恐怕就是寻个缘由直接反了,西岐那边也有了动静,所以我大周的内忧需要尽快解决。
  这回穆相可帮了朕的大忙了,朕就成全穆相的忠心,只是要委屈穆相了。
  能助皇上解决内忧,臣绝不敢言委屈。
  嘴上说得大义凛然,心里有多苦只有穆敬业自己知道。
  皇上的意思,他大概能猜出来。
  借机发难宇文邕与熊伯安,将这个造反的理由递给两王。
  再名正言顺派兵镇压。
  这可比施行推封制来得有效。
  只是这样一来,他收了宇文邕与熊伯安贿赂的事情,就要闹得人尽皆知。
  皇上若愿意保他,当然可以。
  但宇文邕与熊伯安不可能让他全身而退,皇上要堵住悠悠众口,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舍弃他,彻底坐实两王的罪名。
  周明帝笑了两声,穆相果然忠心,放心,朕会对外说,穆相迷途知返,从轻发落。
  穆敬业明白了。
  他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然而丞相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早朝时,周明帝再次拿出两王结盟的铁证,又有穆敬业出来指认宇文邕与熊伯安企图收买朝臣,两王意图颠覆朝廷铁证如山。
  周明帝震怒,直接将宇文邕和熊伯安推出去斩了,并让人快马加鞭将两人头颅分送给两王。
  穆敬业尚未回府,相府已经让武圣安带领金甲卫团团围住。
  相府众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蚱。
  穆老夫人亲自去问武圣安,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怎么都撬不开武圣安的嘴。
  只能焦急地在府中等穆敬业回来。
  穆敬业回来了,却带回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什么叫你不再是丞相了?你在撒什么癔症,这话是能乱说的?
  事到如今,穆敬业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昨夜相府丢的东西是辽南王与蒙汉王让他们儿子收买我的银钱,那些东西到了皇上手上。
  穆老夫人先是惊恐,而后一巴掌狠狠甩到儿子脸上,声泪俱下。
  你怎么会这么糊涂,你自己不要命,你还想害死咱们一家吗?
  那日我说罗骏糊涂,没想到你,我的亲儿子,更加糊涂,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要死t了?
  官职一丢,穆敬业的魂跟着丢了。
  方才穆老夫人用了大力,他半张脸肿着,神情却无悲无喜。
  放心吧,死不了。
  阿吟马上要与太子成婚,皇上顾念她,不会在这时候要我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