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7章
  “怎么不可能?”
  “再不可能也发生了!”
  就发生在他们眼前!
  “眼下最棘手的还不是可能失守——”
  说这话的人呼吸有些怪异急促,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手指有些颤抖。他白着一张脸:“当年真相,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此人出身中部分社世家,知道不少隐秘消息。对众神会跟武国那笔旧账,他只是当历史看待,一笑而过。武国已灰飞烟灭,是众神会的手下败将。即便真相大白又如何?
  呵呵,不如何——
  魏楼作为武国老臣会来讨债。
  武国,又还有多少老东西还活着?
  当这个念头爬上他的脑海,如蛆附骨,让他战栗不安。他不敢想一群揣着复仇怒火的年迈老兽会迸发出多大的力量。是摧枯拉朽?
  还是毁天灭地?
  第1432章 夺桥,炸水路(二十三)
  倘若魏楼知晓对面心思,多半要冷笑。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过去走不出来。武国覆灭到如今百年光阴,即便还有熟人活着,也早就有了新人生新归途,武国只是他们漫长人生中的过客、泛黄的荣耀。
  魏楼叔侄走不出来是不想走出来吗?
  不想忘吗?
  是他们被即墨聪诓骗困在一地百余年。
  叔侄俩相依为命多年,侄子魏城只剩骷髅失了自由,魏楼就不可能对他撒手不管。即墨聪用谎言诓骗封印了魏城,同样也用魏城绊住了魏楼,断了二人开始新生的可能。
  真可谓是一箭双雕。
  武国是魏楼唯一能咀嚼回味的精神食粮。
  越是复盘,越是生气。
  因此将荒废这百余年酝酿出的仇恨都倾泻在了罪魁祸首头上,有生之年恨不得将众神会骨灰都扬了!魏楼如此,其他人可就未必。
  即便魏楼能找到他们,告诉他们故国覆灭真相,又有几人会抛下眼前,跟众神会拼个你死我活?他们不会,不仅不会还会清算魏楼——众神会不无辜,他魏楼就清白了?
  故而,这种担心完全没必要。
  魏楼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这些心思,心中有鬼的盟军统帅自然不知,他只觉如芒在背,脑中不断盘旋着魏楼会如何报复的念头——武国魏楼,众神会当年最头疼的武国重臣之一。因为魏楼有个无条件站在他这边的侄儿,也因为魏楼自身极其特殊的文士之道,堪称无解的逆天存在。
  要不是武国国主出身问题引起君臣离心,在道义方面彻底相悖,魏楼根本不可能被策反当了那把刀。众神会想解决武国,估计要用其他阴损手段。这也看得出魏楼份量。
  “即便知道又如何?”这话犹如惊雷劈开混沌夜空,让统帅脑中杂念退避大半,他抬头对上那人的视线,后者狞笑道,“丧家之犬就是丧家之犬,一次一败涂地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过是个该作古的老东西,也能让你如此惴惴不安?实在是惹人不齿!”
  魏楼的辉光在百余年前。
  如今是什么时代?
  这个时代早就没有老古董的位置。
  盟军统帅很想认可这话,振奋军心,可当他视线垂落,余光扫到一身常服的众人,刚冒头的士气又啪一下熄灭了——武胆武者仗着能用武气化出武铠,稍微有点实力都瞧不上凡铁锻造的甲胄,后者又贵又沉又笨拙,防御性实用性都远不如武铠。因此他们上阵的时候都是一身轻便内衬常服,开战直接武铠加身。
  魏楼的文士之道颠覆文武,在辐射范围内的他们也无法幸免。这就导致他们身为武将却没有一个擐甲执兵,这场景多少有些滑稽。
  更滑稽的是他们还要临时派人去取盔甲。
  凡铁锻造的盔甲也有三五十斤,各部件又繁琐,需要士兵帮忙穿戴,累出一身汗。
  “……就无人能克制他的文士之道?”
  厚重铠甲勒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几人体力消耗极快,为了节省体力只能坐着。听着传信兵接二连三传来的坏消息,他们心中焦急不已。恨不得率兵杀出去却又有些畏惧。
  失去了武气,他们都没把握活着回来。
  唯一念头就是尽快破了魏楼的文士之道。
  回答他的是漫长沉默。
  魏楼的文士之道其实杀伤力不大,但胜在机制太逆天。想破解,要么杀了魏楼,要么己方也顺着节奏。文武颠倒,说白了限制的是文士武者,越底层的兵卒受影响越小。
  他们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中部盟军在这方面非常吃亏。
  这点从他们摇人摇来这么多隐世高手就看得出来,过于倚重这些高手,希望用高手的质量弥补底层士兵的不足。正常战场是奏效的,可偏偏冒出魏楼这么一个程咬金啊。
  除此之外,盟军是由中部大陆各国势力构成的,东拼西凑,各家出一部分兵马,且不说素质参差不齐,即便素质差距小,他们也很难融合一体。反观康国则是浑然一体。
  折冲府练兵都有统一章程。
  天南地北的兵混到一起也能迅速磨合。
  双方要是拼白刃,显然是康国更占便宜,更别说康国兵马还提前做了训练,丝滑配合魏楼的文士之道,优势自然能扩大不止一倍。
  “报——”
  前线战报一个比一个坏。
  统帅寒着脸:“还有一个办法。”
  几个参谋副将猛地打起精神。
  “拖,魏楼的文士之道坚持不了太久。”越是逆天的文士之道,限制条件就越多,这条规则放在哪里都是通行的。几人面面相觑,也只能如此。统帅下令全军改变作战策略,弃攻为守,收缩战线,将战线限制在石堡战壕附近,借助有利地形守住石堡要隘。
  不过——
  防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康国主力兵马在前线穷追猛打,后边儿还有一支奇兵拼了命捅,盟军陷入腹背受敌局面。不过,统帅这个决定也确实有点儿用。
  康国这边再想扩大战果就没那么简单了。
  沈棠抹掉脸上的血,提剑站在敌军大纛之上——是的,虽然统帅没出阵,但统帅的纛旗出了,确实小幅度提振了军心,但没什么大用。中部盟军的大纛营很快被康国方面冲散,纛旗落入沈棠手中。她剑锋直指石堡方向,声音嘶哑:“能扔的都扔了,炸!”
  将作监的小玩意儿在这里用太合适了。
  爆炸声此起彼伏。
  顾池几个临时武将在敌阵杀得兴起,情绪亢奋让他们对陌生能力逐渐得心应手,特别是顾池,手中长剑挽出朵朵剑芒,途径处血雨纷飞。乍一看还真以为他是哪个小将。
  到最后,他甚至抢了不知谁的战马。
  纵身一跃翻上马背,双腿夹紧马肚子,单手持缰绳,一手挥剑:“随我撵过去!”
  附近武卒纷纷响应号令。
  “誓死追随将军。”
  石堡城墙上,几人面色如墨。
  内心惊慌与愤怒如沸腾岩浆灼烧肺腑,随时都有喷涌趋势,提心吊胆一整日,战场从白日厮杀到黄昏时分。战线崩溃了又修复,循环数次,每次都惊险得让人捏一把汗。
  万幸,他们拖延到丹府禁锢松懈。
  熟悉的武气在经脉中奔涌不息。
  能移山倒海的力量重新回到这具身体,他们险些热泪盈眶。为了找回一点点面子,争先出手。不过康国这边也有防备,憋屈许久的公羊永业跟罗三同时出手,拦下他们试图暗杀顾池等人的动作:“尔等当老夫是死的吗?”
  恰好此时,双方鸣金收兵。
  公羊永业扭头,不甘不愿返身回去。
  他白日以文心文士身份持刀杀敌,杀得双臂肿胀抬不起来,整个人活像是血水捞出来的,待武气充盈游走一个周天,什么疲累都消失无踪了:“你们怎么搞的,收兵?”
  现在收什么兵?
  公羊永业憋屈了这么久,正想找回场子。
  他嗓门贼大,脸上写满了忿忿不平。
  “你们倒是爽快了,威风了,老夫还憋着一肚子的火!”他气得拍着沈棠桌案,一点儿不客气,“有你们这样做事儿的?再给老夫一夜,老夫能活劈了这座破石堡——”
  沈棠道:“要先缓一缓。”
  文武颠倒之后,兵卒体力也会下降。
  继续强撑着打下去,己方损伤会扩大。
  再加上——
  沈棠望了一眼面色泛白的魏楼,后者丹府枯竭脱力,也需要时间缓和。铁索长桥已经拿下来,战线推到了石堡下。己方跟云策兵马会合,闭合战线,将盟军兵力围困住。
  公羊永业捶了一下桌子。
  嫌弃嘀咕:“年轻人才多久就说不行?”
  明明局势大好!
  沈棠不跟公羊永业计较他的无礼,反而耐心安抚,好说歹说可算将他劝好。今日打了个胜仗,不仅战线推进不少,还俘获好几条大鱼。剩下没俘获的也被沈棠持剑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