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9章
  没有脏字儿,但骂得很难听。
  沈棠都能脑补出自己单手拿着一根香,指着对方鼻子在骂,这架势瞧着是仇家啊。
  你来我往好几段话,终于香燃尽了。
  沈棠眨了眨眼,眼神重新有了明亮光彩,待她回想起刚才那段玄妙状态下的对话,一脚踹翻了木桌:“艹你大爷,九出十三归你怎么不直接来抢劫?活扒了你的皮——”
  她的反应过于激烈,也过于意外。
  祈善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沈棠仍是余怒未消:“放高利贷放到我头上,不被扒层皮不知道你老娘我厉害!”
  她刚刚确实跟祂讨价还价来着。
  对方也非常爽快答应延期的请求,同时提出一个很苛刻的条件,九出十三归,运势债务可以延期,记得缴纳高昂利息就行。她答应就爽快成交,不答应就继续遭罪着吧。
  “以前怎么没有利滚利的?”
  沈棠想不明白,康时以往分期不加利息。
  这次不过是延期几天再分期而已,对方居然提出如此苛刻条件,实在叫她不痛快。
  即墨秋看着粉身碎骨的供桌,心下明白怎么回事——祂对殿下心有愧疚,一些无关痛痒的条件自然会爽快答应,但殿下今日联络到的“祂”不一样,索要高利息太正常。
  此时,耳畔听到殿下咬牙切齿的声音:“……元良,我担心我会忘记,你帮忙记一下——今年下面给进贡,其他不要就要狐狸皮,特别是那种长多条尾巴的畸形狐狸!”
  让康国境内野狐狸彻底消失!
  祈善:“……”
  这跟狐狸有什么干系?
  虽说沟通不愉快,好在结果仍遂了沈棠的心意,霉运笼罩的状态暂时解除,估计能持续个七天。祈善担心道:“为何只有七天?”
  “……也可以十四天或者更久啊,付得起利息就行,其实我只打算先推迟三天。”不过跟她沟通的“祂”不答应,最低七天起。
  沈棠怀疑对方就是冲着利息来的。
  “暂时先这样,时间不够再去商量。”
  祈善:“……”
  危机暂时解除,沈棠总算不用小心翼翼提防意外事件降临了。今天意外事件太多,她被折磨得精疲力尽,眼下只想好好休息一晚,养精蓄锐好了,再跟桥对面一决生死。
  只是——
  “大祭司知道今日这个‘祂’是谁?”
  “知道,有几面之缘。”
  “我俩是不是有什么仇?”
  九出十三归的高利贷是怎么开得了口的?
  即墨秋:“这个倒不太清楚,不过殿下以前说过‘黑心资本家跟谁都处不来’。”
  沈棠:“……”
  难怪她觉得当时对话既不像是仇人,也不像是友人,原来是债主跟欠债人的关系。
  “祂要这么多运势作甚?”
  “那是功德,不只是运势。”
  国运的另一种形式也可以称作功德。
  “……功德?”
  “殿下安定宇内,四海承平,于康国而言是国运昌盛之兆,于个人而言自然是功德圆满之举。”即墨秋说完这话还担心看了眼天穹,发现没有任何提醒,隐约明白什么。
  目前在岗的不是“天道”,自然不会盯着即墨秋几句闲言碎语就乱警告个不停……
  只要功德给够,祂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原先的“天道”虽然对自己很苛刻,从来不给一张好脸色,但对殿下十足宽容,至少给康时的气运分期都是五年免息,眼下这位就不一样了,对方估摸着会偷偷给加息。
  即墨秋正想着提醒,喉间一滞。
  竟然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张了张嘴,抬手抚着脖颈,表情怪异。
  “大祭司,怎么了?”
  即墨秋白着脸摇头:“没什么。”
  一夜好眠,沈棠精神抖擞。
  秦礼夜观天象,近来并无自然大雾天气,大军也不能傻愣愣等着老天爷喂饭吃,只能借助人力加速这一进程。无法用言灵直接达成,耗费的时间比预期要长。敌我双方冲突日渐尖锐,对面甚至派出两张生面孔隔岸叫阵辱骂。
  沈棠这边并未搭理。
  直到,万事俱备,东风已至。
  寒风阵阵,浓雾渐起。
  厚重山岚逐渐在山壑之间飘荡,几乎将长桥淹没,从这边往对岸看去,甚至瞧不见石堡的轮廓方位。沈棠道:“传令墨家墨者,让他们将铁索全部改在这几处位置——”
  正常情况,自然是沈棠这些武胆武者直接出手,将铁索投掷扎入对岸崖壁更稳妥。
  奈何山壑下方有特殊矿脉影响。
  多大力气打出去,即便铁索不用相同力道反震回来,也不可能没入对面崖壁多深,安全性没有保障。倒不如稳妥一些让墨家出手。
  墨家并不是完全倚重天地之气。
  恰恰相反,天地之气只是一种辅助。
  墨者更依赖实实在在的外物,由他们搭建铁索桥,成功率会更高。不过,此举风险也不小,中军必须将敌人火力全部吸引过来,给墨者争取足够时间以及稳定作业环境。
  以北啾为首的墨者这几日加班加点,终于赶制出数架特制床弩:“一时辰足以!”
  人流从中分开,沈棠驾摩托上前。
  “对面的,谁先送死?”
  沈棠气沉丹田,将声音送到对岸。
  石堡那边听到动静也骚乱起来。
  “哼,终于不当缩头乌龟了!”
  长桥铁索随着山风小幅度摇晃,沈棠隐约听到有人踏锁疾行,一双勾爪冲出浓雾。
  第1419章 夺桥,炸水路(十)
  “狂妄小儿,爷爷先来会会你。”
  浓雾之中骤然炸开数道墨绿光线,钢筋铁骨般的利爪从中撕开一线空间,身形倏忽飘来,如青烟那般捉摸不透。来人声音阴鸷尖细,如游鱼滑过每一缕山岚空隙,让人难以锁定他的方位。沈棠足尖轻点马镫,凌空腾飞而出,反手出剑,剑光如练劈中目标。
  铛——
  金石相撞震得人耳膜生疼,火花迸溅。
  沈棠双足刚踏上长桥上空便感觉双肩压了千斤重担,双手双脚似陷入泥淖,每一个看似轻松的动作都要耗费比正常情况多数倍的力气,原先流畅的武气也受到莫名阻滞。
  反观对面则是一脸轻松惬意。
  一双阴鸷三角眼流露出嗜血凶光。
  “倒是个标志漂亮的美人儿。”中部盟军知晓沈棠御驾亲征,却没想过她会自己下场打头阵,见她穿着装扮还以为她是白素,“你这双手不适合拿剑,适合拿绣花针。”
  白素用剑她也用剑,相貌年岁差不多。
  他脚踏铁索一个后撤,身形完美隐入浓雾,说话语调透着十足的轻蔑怠慢:“你若投降,老夫可允你荣华富贵,让你当个大的。”
  众人视野受阻不清楚二人交锋细节,但他们听力没问题,自然没有错漏他这段话。即墨秋握紧了木杖,拇指摩挲上面的纹理细节。木杖顶端的小红花原先还在左摇右摆,似乎察觉到他情绪转变,探出一根细长蜷曲的绿叶,安抚似得拍他脸颊,另一根叉腰!
  即墨秋回过神:“此人应该交给我的。”
  武将对垒互搞心态属于基操,开口让异性对手卸甲归田,安心相夫教子给自己洗手作羹汤还属于低段位的,稍微重口味一些还会调戏相貌优异的同性对手——长相不出彩的也不能幸免,出招专攻下三路以及对方户口本。
  即墨秋知道这些规矩,也知道下场斗将不可避免碰见这种羞辱,但就是见不得这些污言秽语传入殿下耳朵:“若我出战的话……”
  定让此人肠穿肚烂,再剪他舌头喂蛊虫。
  沈棠面对垃圾话也是从容不迫:“你这干巴皮松的老东西,莫说入我后宅,便是当个踩脚凳都嫌骨头脆。这双手正适合索你命!”
  奇形怪状的老东西恶心她眼睛了。
  沈棠靠着脚下铁索摇摆弧度判断自己前行多远。浓雾之中,数道如游鱼一般的阴影同时在附近穿梭游走,时不时贴近,泛着金属光泽的铁爪从刁钻角度射出。沈棠用手中长剑时而将其击飞,时而一剑洞穿长爪间隙将其勾住,试图将人从浓雾中拽出来暴打。
  “啧啧,还差一点儿。”
  一只冰凉的手从颈后探出,飞速抚过沈棠下颌。沈棠的剑光比这只手更快抵达,预料中的血肉飞溅并未发生,反倒是一截藕臂似的女人手腕散成烟雾:“女郎真狠心。”
  前一句还能听出是个男性。
  后一句完全是女性嗓音。
  沈棠面不改色,手中剑锋陡然转向,剑芒斩出,悬空换手,浓雾深处传来一阵女子的闷哼声,一串血珠飞溅在铁索上。她挥袖甩出一道言灵,文气屏障从脚下铁索绽开。
  滋啦——
  尖锐物体在屏障上撕开刺耳响声。
  “文气?”浓雾中的人见状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话语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男声跟女声丝滑交错,“武气?你不是白少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