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8章
  谁能完成壮举,便能载入族志!
  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喜事!
  以上就是祈善从小孩儿口中套出来的情报,谭曲面如菜色,眸色幽怨地看着他:“这种歌会,不办也罢……一言难尽。”
  太难听了!
  不啻于一场酷刑。
  转日又有人来找阿年。
  祈善二人也在被邀之列。
  谭曲抱着被子不肯起身,那张略带着婴儿肥的脸写满怒气,掷地有声道:“我就是死,死在这里,我也绝对不会再过——”
  “我打听过,今日头筹除了面妆和面具,还有一块珍惜陨铁,锻剑的极佳材料。”
  谭曲出身不好,佩剑也普通。
  他一直想寻个好料子认真打一把。
  谭曲掀开被子:“……我去!”
  他的歌曲自然不符合公西一族的审美,但拔得头筹的少女知道他的诉求,大方将陨铁拱手相赠。谭曲却不喜欢欠人人情,坚持希望能用银两买下来,少女同样也是固执。
  直到祈善偷偷给谭曲传音。
  告诉谭曲这块陨铁的大致估价。
  那是小伙伴分十几年都买不起一半的。
  谭曲:“……”
  这时候,一张俏面凑上来,是在场另一个女郎:“嗲嗲要铸剑?正好,我会点。”
  面对热情,谭曲也不好拒绝好意。
  思来想去又不想白白接受,提议要给她们画像做回报。他画技好,尤其擅长人像。
  谭曲认真想回馈一二。
  事实证明,他有些天真了。
  第二天早上有人冲他的窗户唱歌,唱的还是阿年昨天在歌会唱过的那几首。他们在公西族住了几天,多少也了解这族的风俗。这些歌儿在歌会以外的场合,有特殊含义。
  谭曲:“……”
  祈善:“……”
  两个少年感觉有些不妥,但还能接受。
  当天晚上,谭曲听到屋外有异动。
  屏气呼吸戒备,等来等去只等到窗外升起一颗眼熟的脑袋,是白日的公西族女郎。
  谭曲松了口气:“女郎怎么来了?”
  女郎道:“自然是邀嗲嗲了。”
  睡隔间的祈善听到动静也过来。
  好奇:“半夜也有歌会?”
  女郎捂着嘴,咯咯笑,亮晶晶的眸子透着二人看不懂的神采:“不是哦,是来问问嗲嗲床榻缺不缺人?今儿月亮圆得嘞。”
  谭曲的娃娃脸裂开了。
  祈善也傻在了原地。
  谭曲回过神,大声道:“不缺!”
  女郎略有些遗憾:“唉。”
  隔壁的阿年探出脑袋凑热闹,还在火上浇油,他跟这位邻家姐姐很熟:“不成?”
  谭曲没错漏这个声音。
  气道:“你还指望能成啊?”
  阿年将脑袋缩回去,嘀咕:“没完呢。”
  谭曲二人很快就知道没完什么意思。
  没多久,窗户又升起脑袋。
  对方唱了两句歌儿。
  谭曲双手环胸,严厉拒绝眼前的少年。
  少年挫败离开。
  之后又是女郎,女郎,郎君……
  一连拒绝了七八个人。
  同样走调的歌儿听了七八回。
  谭曲感觉自己的耳朵怕是重伤了。
  “你们族人怎么回事?”
  见无人再来,谭曲猛地推开窗。
  阿年那边没睡,声音清晰传了过来:“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喽,他们喜欢你们啊。”
  谭曲:“……”
  这份喜欢,大可不必。
  他跟祈善生怕后半夜有变故,都不敢深睡,阿年是天赋惊人的武胆武者,自然没错漏他们的气息变化。第二天还凑上来问:“你们俩真有意思,昨晚都是睁眼睡的?”
  谭曲:“……”
  经过这晚的拒绝,之后几天倒是正常。
  谭曲舒了口气,认真准备人像。
  画完画回来,却见阿年捧着一张眼熟的画卷看得津津有味,谭曲的头皮瞬间麻了。
  “阿年!”
  阿年放下画卷看过来。
  摊手:“不是我偷看的,喏,是这几个捣蛋玩意儿打闹将屋子打塌了,你的箱笼被埋了,我帮你收拾,意外看到的……”
  谭曲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看到墙角几个倒挂的小孩儿,也知道阿年没有撒谎,但内心就是说不出的不舒服。
  阿年看着性格粗犷,实际上却很细心。
  他道:“画的不错。”
  谭曲狠狠瞪他。
  阿年诚挚道:“真的画得很好,上上之作了。要画面有画面,要动作有动作,就是那些稀奇古怪的姿势看着就别扭,那都不是人能做到的,可见作画者学识很贫瘠。”
  谭曲:“……你就丰富?”
  阿年道:“我修的童子功,避色。”
  谭曲不服气:“那你说什么?”
  居然嘲笑他学识贫瘠!
  知不知道他这些画能赚多少钱?
  阿年歪头,小辫子随着滑动:“不过,我是武胆武者啊,怎么不可能了解人体?黄赤之道也是人伦自然之道,要学的。”
  很显然,谭曲没学过,全靠想象力。
  谭曲:“……”
  时间过得快,转眼谭曲伤势痊愈。
  新锻造的剑也出炉了。
  正好当做临别礼物。
  只是他们在公西一族最后一夜过得并不平稳,因为窗外又冒出一个少女唱歌示爱,这名少女是近日才回到族地的,据说是出去找孩子爹,但进度不理想,最终失望而归。
  唉,又是一个被薄情郎辜负的苦命女。
  “我不求鱼水之欢,只求个孩子。”
  祈善神色一滞,收回前面的感慨。
  他也不是送子的菩萨啊,跟他求什么?
  这名女郎显然没有之前几位好说话,见祈善一再拒绝,起了生米煮成熟饭的心思。
  咚咚咚,窗户被人敲响。
  阿年的声音传进来:“你这就过了。”
  声音不似平日那般含笑友善,更像是密林初见时的森冷,被警告的女郎这才作罢。
  阿年:“我送你们离开。”
  自己的族人,自己清楚。
  公西一族也不是每个族人都对外乡人友善的,有些行事手段就比较偏激强硬,两个外乡人继续留着容易出事。索性他们也准备在天亮后离开,早几个时辰也不影响什么。
  二人离开的路线跟来时不同。
  前方是一条山道。
  扭头却不见送他们的阿年。
  好似这些日子的经历是大梦一场。
  夜风吹来,激起一阵激灵。
  二人最后回望一眼,下山回家。
  只是,走了霉运是喝凉水都塞牙。
  此处地势陌生,二人也不知怎样能走出去,直到——夜风带来山中野兽的嘶吼。
  远处亮起一盏盏幽绿的“灯”。
  贪婪的目光几乎要将人生吞活剥!
  竟不知何时进入狼群的领地。
  祈善和谭曲默契十足:“跑——”
  第970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上)
  “将人……杀光?”
  龚骋心底涌起阵阵寒意。
  打仗屠城筑京观,这些在战争中不算少见,他也自认为经历这么多波折,早已心硬如铁,这世上很难有事物再让他情绪失控。
  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来人仅凭一句话就影响他心绪。
  对方眸底平静虚无,连一丝讥嘲都没:“不然呢?战争,本质不过‘生死胜负’四字。敌人不死不输,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我们。小儿,你不会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吧?”
  现在的年轻人?
  哼,一代不如一代。
  倘若是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哪会像龚骋一般扭扭捏捏?不管是敌人还是战壕,踩过去就行。他也不知道一向杀伐果决的老伙计为什么选择了龚骋,这小子忒懦弱摇摆了。
  龚骋断然道:“自然不是。”
  来人却不听他这话,继续道:“老朽来见你之前,有略微了解你的经历。你对北漠毫无忠心可言,却又不得不替北漠出战。”
  龚骋道:“是又如何?”
  来人喉间溢出笑声,转了话题:“老夫出身北漠小族,当年为谋生习武而远走他乡,再回来,父死母亡,发妻遭人掳掠折辱。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腹中已怀有孽种,身侧有女五岁。你猜,这些都是谁做的?你不会以为西北诸国皆是正义之师?率领军队纪律严明?”
  龚骋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事。
  “你总不会想说,北漠也是无辜吧?”
  来人:“兵锋之下,没有无辜。”
  发妻处境比同一批被俘虏的女俘好一点儿,因为姿色出众,她没有沦落到妓营供兵卒取乐的处境,反而被人当做讨好献媚的礼物献给小头目。之后跟的男人,不是战死了就是想用她换取更大的利益,最后跟了如今这位。
  女儿和腹中孩子都是如今这一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