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章
  “下官要求女……”
  “下官奉母命替妹妹来求……”
  “下官有女儿没儿子,想凑个好……”
  褚曜:“……”
  主客司郎中:“听说这地方很灵验!”
  据“向导”所言,仙人祠名声越来越大,慕名而来的人也越多。要不是担心仙人祠那口井枯竭,也不会每日限制游人入内。褚曜则担心仙人祠有什么问题,也跟着去了。
  他的决定让几人表情更古怪。
  褚曜睁眼说瞎话。
  “……本官也要替别人求。”
  旅游团的用餐时间还算宽裕,待几个官员吃完,“向导”又带着三十几号人从城内转到了城外,指着城外一处被围起来的大坑道:“……国主曾在此地坑杀马匪无数。”
  大坑旁边还立着“出人头地”四个字。
  这名“向导”口才不错,将故事说得跌宕起伏。褚曜仔细回想一番,那似乎是刚来陇舞郡治所汝爻城的时候。主上为了收拢人心,稳定局势,将活擒马匪埋进土里,任由汝爻庶民泄恨,马匪尸体全部就地埋了。若是往下挖一挖,说不定还能挖出许多当年的白骨。
  几个官员则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几个大部分都是礼部出身。
  礼部,众所周知的闲。
  闲到什么程度呢?
  闲到礼部尚书秦礼中途被迫兼职太史局,礼部四司郎中已许久没见过本部尚书了。
  也正因为闲,所以挨骂比较少。
  一般情况都是他们看着其他几部被骂。
  自然,他们对国主的感官也不同。
  “主上当真年少有为啊……”
  “如今年纪也不大……”
  “我这年纪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干嘛。”
  众人随着“向导”又去参观了陇舞郡最著名的棉花田,当然,现在这个时节的棉花还未收获,放眼望去一片鹅黄和浅粉。“向导”还让众人亲身体验一把如何给棉籽脱棉。
  脱棉机还是如今的将作监大匠发明的。
  官员们凑趣儿也玩了一会儿。
  逛完了棉花田,这才去最后一站仙人祠。
  说是仙人祠,其实就是一处位于半山腰的废弃寺庙,前几年才修葺成如今模样。这处寺庙供奉的神不是耳熟能详的几个,甚至无名无姓,但庙中雕像却……莫名的眼熟。
  褚曜:“……”
  随从道破天机:“……长得好似主上。”
  褚曜:“……”
  那张脸,可不就是少年时期的主公?
  主客司郎中道:“听说捏造神像的匠人见过主上,特地照着她模样捏的,原先是准备当做长生祠供奉。说来也奇,自打神像进入庙中,来参拜的妇人没多久都怀孕了。”
  褚曜:“……荒诞!”
  主客司郎中也觉得有些荒诞,自家国主还是孤家寡人呢,跟照着她当原型的神像求子也有些离谱。只是架不住一传十,十传百,民间听闻此事都过来求,这里就热闹了。
  褚曜揉了揉发胀的额头。
  他刚才听到仙人祠还以为是什歹人搞的淫祠,挂羊头卖狗肉,暗中行违法之事,便跟着过来看看,结果吃瓜吃到自家主公头上。若是主公知道她的神像求子求女灵验……
  还不知会露出什么表情。
  旅游团游客排着队在仙人祠虔诚跪拜。
  再排着队去外头的井水打水,据说要用这座山某一种树木木材制成的水囊更灵验,能锁住神像赐予的祝福,妇人喝下便能易孕。
  但这种水囊要收钱,价格不算便宜。
  褚曜:“……”
  他眼睁睁看着几个官员排着队交了。
  同款水囊他在汝爻城市集看过,上面没有任何雕刻,一只十五文,此地卖百文。
  “水囊之上也有神像背影啊,就是雕工有些粗糙……”几个官员将水囊灌满水,心满意足地准备跟着“向导”结束一日游。
  褚曜:“……”
  他回头要跟秦公肃聊一聊。
  对方只是兼职太史局,但礼部才是主业啊,尚书不在礼部盯着,礼部四司的郎中一个个看着都不太聪明了。褚曜低头看了看自己买的水囊,上面雕刻着同款仙人背影。
  这时候,几人腰间文心花押有异动。
  主客司郎中低头,再与同僚对视一眼。
  他道:“主上急召。”
  国主是个好国主,如果不那么爱开朝会就更好了,不过——他们隶属于礼部,晚一点过去也不急。几人视线一致落向褚曜。
  褚曜已经抬手在周围布下言灵屏障。
  单手掐诀,双目闭合。
  周身萦绕微光,若是定睛一看,便知这些微光是由无数发光的朴拙古文组成的。
  主客司郎中感慨:“真忙啊。”
  今儿明明是休沐来着。
  同僚也压低声音,喃喃道:“当年郑乔当国主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的花样……”
  “那是郑乔不想吗?”
  “就是,分明是他没有。”
  几人之中还有在前朝任职过的旧臣。
  一番嘀嘀咕咕,怨念颇深。
  记得那还是元凰元年年末的事儿,国主大宴群臣,同时公布一个影响甚远的消息。这消息真正实现在京百官随时随地被国主喷的噩梦:【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他们也前后脚进入。
  刚来就听到国主在咆哮要杀人。
  仔细一听,原来是监察御史郑愚疑似下落不明,金栗郡有阴鬼窃粮,王庭巡察临时更改路线,明日启程,微服私访金栗。
  翻译一下——
  孤要提剑去杀人了!
  第934章 金栗郡(上)
  礼部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隐约觉得这一出有些耳熟。
  躲在人群后边儿低声咬耳朵。
  “……金栗郡?不是,金栗郡那边疯了?要钱要粮不要命?居然敢用‘阴鬼窃粮’结案,真当如今这位是之前的郑乔?”
  若没记错,此前也出过类似的事儿。
  不过那时候还是郑乔当政。主客司郎中迄今还记得郑乔脸上一闪而逝的讥诮。
  明面上没什么反应,暗地里却将主谋以及主谋妻儿全部抓了,千刀万剐,凌迟成数万晶莹剔透的“生人片”,赏赐给了“破案有功”的功臣。彼时天气燥热,肉片赏赐下去都已经发臭生蛆,不肯吃的直接以“蔑视国主”罪名就地格杀,愿意吃的就多吃几盘,管够。
  正常人哪里经得住这般折磨?
  杀一半,疯一半。
  光是听旁人转述都不寒而栗。
  同僚同样低语:“不管是以前那位,还是如今这位,这俩动起手都不给人活路。”
  其实吧,他个人觉得在郑乔手中存活率会更高一点儿。因为郑乔这厮再疯癫变态,他也会权衡利弊得失,只要对他的利益大于弊端,或者合乎胃口,即便是将天捅一个窟窿,郑乔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一定生还几率。
  如今这位国主就不一样了——
  她真会将“阴鬼窃粮案”杀穿的。
  说一个冷笑话——
  郑乔上位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官吏也就两百多人,而上次“火龙烧仓”她就宰了三四百人,侥幸活下来的也要一辈子种玉米、摘棉花、开垦荒地,当最廉价的人徒使。
  若算上每年巡察杀的官吏?
  呵呵,怎么说也有两三千了。
  又有同僚凑过来:“坤州金栗郡那块地方,它跟以往情况不同,又是一桩大案。”
  坤州是元凰三年才彻底收复的。
  也不是康国不想早点收复。
  事实上,元凰二年年初就拿下了坤州,但坤州境内原先的叛军势力神出鬼没,狡猾阴狠。他们以坤州境内庶民为挡箭牌,平日化整为零,潜伏其中以躲避折冲府围剿。
  待放松警惕,又跳出来折腾事儿。
  为了给王庭增加麻烦,也曾数次组织力量在秋收纵火烧田,致坤州郡县损失惨重。
  除了烧田,还有层出不穷的暗杀投毒,蛊惑武胆武者化身死士在人群密集地方自爆自焚。每次发生都要牵连数十到上百不等的无辜庶民,坤州境内人心惶惶,重建缓慢。
  他们对那段时间记得很深刻。
  因为国主每天都在喷人。
  在其他几部任职的老友跟自己抱头痛哭,直呼在沈棠帐下干活比在郑乔帐下干活还有压力。郑乔不喜欢骂人,他喜欢折磨人,而现在的主上不仅折磨身体,还折磨精神。
  一度还萌生挂印辞官的念头。
  直到坤州境内叛军被清缴干净,朝堂上的气氛才恢复了正常,老友再没提辞官。
  经由同僚提醒,其他人反应过来。
  “莫非是叛军残部干的?”
  “居然没杀干净?”
  “此事也不是没可能,再说……”说话的人偷偷看了一眼沈棠所在方向,继续窃窃私语道,“坤州境内那群世家豪绅对主上颇有怨词……这事儿究竟是叛军干的,还是他们暗中搅和的,还真说不好……主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