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4章
  虽说大营安全,世家又被三番五次敲打乖顺,内部暂时无甚隐患,但架不住众神会在临镇开会,混进来不少棘手角色。若他们混入营帐打听消息,那也烦人。以防万一,该有的伪装还是要做一做的。真要是倒霉,他们就在临镇,一道烽火传信就回来了。
  而且,临镇也有沈棠重兵驻扎。
  这块地方早就被她纳入王都五环。
  破土动工已有三个多月,仗着武胆武者强大的基建能力,在原有基础上进行大刀阔斧的重建。放眼望去,屋舍俨然,道路宽敞,主道能容纳六辆双驾马车并行。
  沈棠又将面试招聘地点设在此处,前来投简历的万把人带动当地发展,临时坊市满是浓郁年味,称不上人潮如织、车水马龙,但也看不出半年前十室九空的萧条模样。
  “还挺热闹。”披着谭韶马甲的沈棠坐在车厢窗旁,目光好奇地看着人潮往来,一扫整天九九六的疲惫。看不到尽头的工作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到工作带来的回报。
  团建众人,兵分几路。
  沈棠这边带着祈善和林风顾池。
  众人约好在会议地点碰头。
  会议地点就在城中一处世家民宅,属于城中富户的产业。这户主人家没事儿就喜欢牵头组织雅集,花费重金求墨宝,邀请各方一起赏玩,资助贫困但有潜力的士子,聚在一起赏花赏月、吟诗喝酒、唱歌舞剑、踏青郊游……久而久之他的雅集就在附近积累了不小声名,不少读书人还以能参加他牵头的雅集为荣。参加雅集能结交不少人脉。
  “众神会的人脉确实厉害……”表面上只是一次很正常的文人墨客雅集,若不刻意关注,谁能猜到参加这次雅集的成员大有来头?即使有察觉,发现的时候都散了。
  距离会议开启还有好一会儿。
  据祈善所说,时间不到是不允许人进去的,即便有人去了,对不上暗号也白来。沈棠看了一眼日头便打算先在附近转转。
  “说不定能捡漏呢。”
  沈棠此次招贤纳士,引来诸多文士聚集于此。他们闲得无聊了,隔三差五举办小型雅集,斗文斗武,不亦乐乎。尽管彩头可能只是一坛酒,但谁也不想输。鬼知道沈君有无安插人手混入围观人群观察评查他们?
  不仅要表现,还要拿出最佳状态。
  随着姜胜几个回来,招聘工作速度加快,陆续有人收到面试结果,或是中选,或是落选。有人欢喜,有人忧。落选的人也不急着离开,毕竟这样大规模的士人盛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互相切磋交流也好。当然,也有些势力藏身其中,暗中物色人选。
  沈棠挑了家酒肆靠窗位置坐下歇脚。
  酒肆大厅有几十名身着儒衫的青年在那儿斗文,引经据典,高谈阔论,分析局势,揣摩沈棠意图。有些还算言之有物,有些不是中译中,就是纯粹的“俺也一样”。
  沈棠饶有兴致地喝茶看戏。
  顾池对他们中的几个有印象。
  指着他们低语:“清光,此人……”
  沈棠和林风都偏过头,听得认真。
  一番点评,满足好奇心。
  “先生,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些人奇奇怪怪的……”林风坐了一会儿,敏锐发现有人暗中观察自己,不止一双眼睛,这对五感敏锐的人是种折磨,便往沈棠这边凑凑。
  沈棠也发现有几道微不可察的文气/武气在他们附近盘旋,她挑了个倒霉鬼,弹指射出文气将其击碎。瞬间,所有窥视如潮水退散:“藏头露尾的人,当然奇怪。”
  林风看着沈棠举动:“但——”
  这样不是打草惊蛇吗?
  沈棠:“耍流氓的人不用留情面。”
  林风今日可没隐藏身份,腰间又佩戴着文心花押,祈善还将当年施加的伪装撤掉了,露出二品上中的刻纹。这种情况还来试探,跟耍流氓没什么两样,也就林风顾忌多没有第一时间反击。摸了一把菽豆往嘴里丢,正要问顾池有没有八卦新发现,却见他神色凝重着,看似随意的坐姿实则浑身紧绷成一条线,仿佛在戒备什么,沈棠警惕。
  正欲起身却被顾池抬手压下。
  他低声道:“有熟人来了。”
  沈棠按捺住:“熟人?”
  什么熟人能让顾池这般反应?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酒肆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行人,一共八个,为首的青年一袭布衣难掩风华,只是面部略有些僵硬,看着不似活人,沈棠猜测他脸上应该蒙了层极其逼真的人皮面具。
  跟他同行的,有男有女。
  几个男的气息内敛,其中一个——
  沈棠竟然看不出对方深浅。
  那人似有察觉,也跟着看过来。
  布衣青年的视线最后落在顾池身上,瞳孔震颤。隔着几丈距离,双方面面相觑。
  第897章 我那没来得及拜堂的前未婚夫啊(中)
  沈棠假意跟林风交谈,错开了青年的视线,一心二用,一边跟林风说笑,一边在内心怂恿顾池大胆地上:【……为首青年虽披着人皮面具,但就凭龚骋在他身边,以及他对你这张脸的反应,我就敢断定这厮是你的前东家。你前东家叫什么来着?乌云?】
  顾池暗暗深呼吸。
  压下想要弑主的冲动。
  自家主公也太靠不住了,忍无可忍道:【不是什么乌云,乌元,乌翁之!他在北漠的名字是图德哥!主公可不要忘了,当年是你强取豪夺,将池从他身边抢走的!】
  这道【传音入密】极其迅捷。
  沈棠挑眉:【so?】
  顾池呵呵冷笑:【有道是——捉贼捉赃,抓奸抓双!如今你我都被乌元当面抓了个正着,主公,你是不是该站出来,保护一下你身边柔弱不能自理的心腹谋士我?】
  沈棠乖巧:【但这里没有你的主公,有的只是跟你一样柔弱不能自理的谭韶。】
  顾池:【……】
  他想要弑主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这会儿极其后悔没让崔善孝一起出来。
  若是崔孝也在,让他给自己一个【视若无睹】,乌元一行人根本注意不到自己。
  奈何乌元已经看到,他躲也不好躲。
  沈棠不仅不能替他遮风挡雨,还准备将他推出去当鱼饵:【龚骋状态不太对。】
  顾池也学着她问:【so?】
  沈棠道:【去,套个话。】
  顾池:【……】
  沈棠是主公,年三十也不忘压榨手下:【龚骋的丹府当年被郑乔下令废掉,按理说他应该是一个普通人,但刚才一个照面,我看不出他的底细和深浅,但有一点能确定——他如今还是武胆武者,且实力境界要么跟我不相上下,甚至可能略胜于我……】
  顾池深呼吸一口气。
  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
  装逼是文心文士的基本功,纵使内心翻江倒海,表面也能不动如山。一边风度翩翩地举杯冲前东家遥遥一敬,一边【传音入密】:【主公有无觉得自己行为不妥?】
  沈棠内心贱兮兮道:【确实有些不妥,像极了话本中卖妻求荣的渣男,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但望潮不是总以‘糟糠妻’自嘲?啧啧,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顾池险些绷不住要跟主公上演全武行。
  哪家主公能这么没人品啊?
  顾池的【传音入密】极其隐蔽,疑似前东家的青年并未察觉,见前者向自己敬酒,青年似失控地大步流星上前。龚骋双手环胸,对这一行为虽有微词,但仍跟了上来。
  “望潮?可是望潮?”
  布衣青年浓烈情绪几乎要从双眸溢出,那是久别重逢的失控,失而复得的激动。
  沈棠在补旁白:【青年虽是一袭朴拙布衣,仍难掩霞姿月韵、龙姿凤采,看到坐在酒肆一隅寂寞饮酒的顾池,瞬时心神激荡,眼眶不知何时爬满细细密密红丝……】
  【望潮,望潮……】
  【他遗失沧海的明珠……】
  沈棠掐着嗓子在内心咿咿呀呀,顾池想忽视都忽视不了,捏碎手中酒碗。布衣青年停下脚步,顾池垂眸收敛内心千言万语,连衣摆被打湿也不在意,全部酝酿成一句。
  “郎君,新岁安康。”
  布衣青年这才明白顾池失控为何而来。
  他也唏嘘感慨:“先生,新岁安康。”
  沈棠坐在一旁默默吃着瓜,继续补旁白:【阔别六年光阴,随着这一面,倏然拉回孝城那场惊变往事,顾·包惜弱·池与乌·杨铁心·元隔着几步对望,恍如隔世。】
  顾池:【……】
  沈幼梨能被祈元良盯上是有原因的。祈元良明面上嘴贱,主公是背地里暗搓搓地嘴贱,这俩狼狈为奸,千古未有之合拍的主臣组合!要不是他忍耐了得,早就破功了。
  “郎君若不弃,不妨坐下来叙旧。”布衣青年欲言又止,还是顾池主动邀请,他又看向龚骋:“龚郎变化更叫顾某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