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毕竟,两家都是黄烈的眼中钉。
  崔孝的态度也没让他失望。
  一时间,气氛融洽。
  吴贤一口一个“沈妹”如何如何,接受十分自然,倒是帐下众人对这个称呼表现出“生理性”的反应——一晚上过去,他们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一真相,仿佛在做噩梦。
  良久,吴贤似惋惜叹气,羞惭道:“善孝如此大才却被埋没多年,是吾之过。”
  崔孝道:“吴公言重。”
  一个人的才华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看出来的?所谓“大才”也不过一句客套话,还是看在两家合作的份上说的。这一点,崔孝冷眼看得很清楚。对吴贤而言,崔孝跳槽已成定局,不会也不再可能为他所用。若是浪费一点儿口水就能消除崔孝这几年堆积的不满,杜绝日后因为此事而被崔孝使绊子的可能,如何不划算?换做崔孝,也愿意干。
  两家有意合作,自然不能再各自为战。
  吴贤这边粮草也快供应不上,撤退至朝黎关防守是最明智的选择。集合两家兵力,朝黎关安全性更高,也避免落单被其他势力偷袭的可能。当即,吴贤下令拔营动身。
  前往朝黎关的路上出了个小插曲。
  黄烈撤兵没来得及通知章贺。
  吴贤兵马在半道上跟章贺发生遭遇战,章贺一方敏锐察觉到不对劲,没有丝毫恋战就撤退了。蹿得比兔子快,抓都抓不住。
  “这个章永庆——”
  吴贤气得想骂人。
  “这个黄希光——”
  章贺也气得在骂人。
  与此同时,沈棠也在平等问候:“黄希光和章永庆,哪天抓住这俩就五马分尸!”
  她蹲在田埂上,看着田地唉声叹气。
  以朝黎关山脉为分界线,关外的燕州半境早被郑乔坚壁清野,田地不剩一棵苗,大水又冲又淹也不心疼;关内的燕州半境在联盟军手中,因此春耕也是照常进行的。
  淼江这场大水一来,心血白费。
  大水数日才退,田间作物都毁了。
  现在补种哪里来得及?
  唯一的办法就是改种春末夏初种植的农作物,还得是比较高产,收获时间短的。
  不然,燕州今年真要饿殍载道。
  她托腮思索对策,头顶落下大片阴影,一双满是泥泞的大脚出现在视线范围。沈棠捏着鼻子往后一躲,钱邕脸色一秒黑:“让老子来干这些粗活,你倒好,躲懒。”
  因为朝黎关关外局势混乱,关内平静,沈棠便集中兵力,大力整顿关内地区。清理河道淤泥、疏通水渠、加固河堤、拆除危房……总之,这些统统是武胆武者的活儿。
  钱邕一开始以为这些破事儿跟自己没关系,孰料沈棠不按常理出牌,指名点姓。
  他当即虎着脸:【老子不干!】
  沈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命还是我救下来的,我又不是让你上阵杀敌卖命,只是干点儿杂活而已,这么没技术含量的都做不了?】
  钱邕气得胡须都要根根炸开,见他不肯配合,沈棠只能找别的人,例如魏圆圆。
  当然,说服魏寿一事交给褚曜。
  不知道褚曜说了啥,反正第二天魏寿就乖乖来报道,率领五百多人,一天功夫就将一段长达十里的河道清理干净,淤积泥沙堆积两岸,再由其他人挑到贫瘠的荒地。
  钱邕痛心道:【你好歹是一大将……】
  岂可纡尊降贵做这种徭役粗活?
  魏寿道:【又不是白给干活。】
  钱邕:【……】
  魏寿道:【下一季拨款军饷多一成。】
  对士兵而言,军饷是最实惠的嘉奖。谁打仗不是为了吃饱肚子啊?不用将脑袋拴在裤腰带杀敌就能换来一季度一成的军饷嘉奖,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干?他不懂。
  钱邕道:【为了区区一成军饷……】
  魏寿嘲道:【饱汉不知饿汉饥。】
  钱邕:【……】
  魏寿下一句话戳中了钱邕的软肋。
  【你就不想东山再起了?】
  因为武胆缘故,不少出身不错的武将都会培养自己的亲信部曲,数量从几十上百到上千不等。作战配合默契,精锐中的精锐。面对普通队伍,以一当十都不成问题。
  钱邕的亲信被打得只剩百余残部。倘若他没什么雄心壮志,这百余人也够用,但钱邕显然不满足于此,他还想找章永庆复仇。除此之外,亲信规模也关系到军中威信。
  他怎么会满足只当个普通武将?
  没两日,他便加入了基建大军。
  难倒是不难,只是自己忙得热火朝天,沈棠在一旁神游天外,他怎么看怎么不爽。
  沈棠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什么叫我在‘躲懒’,我可是主公!什么都要主公亲力亲为的话,岂不是衬得其他人太无能?”
  经营这么多年,还不许她松快一下?
  钱邕看着时不时亮起的武气光芒,内心的荒谬仍未消除——这辈子除了在战场,还真没见过其他地方也有这么多武胆武者。
  他将锄头往肩头一扛,阴阳怪气道:“你现在折腾这些,也不怕最后便宜别人。”
  毕竟,乾坤未定。
  钱邕道:“诸如黄烈章贺之流。”
  沈棠翻了个白眼:“凭他们也配?”
  钱邕:“……”
  究竟是谁到处嚷嚷沈幼梨谦逊的?
  他身边这个嚣张到鼻孔朝天的是鬼吗?
  钱邕哼道:“你还是悠着点吧,武胆武者毕竟不是普通人,这些活计琐碎……”
  武胆武者怨气积累多了,迟早要爆发。
  沈棠揪下来一根野草叼在嘴边,一副老气横秋的架势道:“你不懂,我这叫‘一箭数雕’。我让武者积极参与劳作,不仅是图武胆武者干活效率,还有其他用意,这也是带兵的关键,交情不够的,我都不屑传授。”
  钱邕冷笑着:“愿听高见。”
  沈棠道:“武胆武者的体力和精力都比普通士兵多,一群精力旺盛的人就跟哈士奇一样,一旦过剩就会拆家。精力太多需要发泄,不发泄就容易生乱,时间长久还会导致军心涣散,纪律散漫,作战下滑。有些势力用最‘烂’的办法解决问题,打到一处便纵容士兵到处奸淫掳掠,满足生理需求,兵过如篦。如此,最大限度降低了隐患……”
  她笑嘻嘻:“我当然不会这么做。”
  发泄体力和精力很简单啊。
  要么干活,要么高强度练兵。
  后者能提升战力,前者还有额外收益。
  钱邕嘀咕:“浪费粮食。”
  耗损大,粮食消耗也大。
  沈棠叹气道:“所以要下地劳作。”
  她的粮食压力很大的。
  待暮色四合,钱邕将双脚用清水冲洗干净,擦干净了重新穿上战靴,踩着影子踏上归程。其他亲信也跟在身后说说笑笑,内容不外乎是今天干了多少活,晚上吃什么。
  钱邕仔细听着这些内容。
  心中莫名有些复杂的滋味。
  恍惚间,好似自己离战场很远了。
  “……将军,今儿好像有什么红烧猪肉……听说是专程从陇舞那边运过来的,听其他老兵说,后勤炒糖色什么的,一绝!”
  钱邕笑骂道:“吃吃吃,只知道吃!”
  骚气那么重的猪肉,他才不稀罕吃。
  但很快,他就被打脸了。若非他实力超绝,一碗肉还不知进哪个兔崽子的肚子。
  他刚吃了个餍足,倏忽听到外头一阵锅碗瓢盆摔打的声音,不由得好奇瞅了过去。
  一名女郎叉着腰跟后勤庖厨起争执。
  “怎么了?”
  钱邕端着碗也围了过去。
  第784章 玉麦
  “这俩怎么吵起来了?”
  不是钱邕喜欢瞧热闹,实在是这阵子太无聊,天天下地干那些重复性的粗活,他感觉自己杀人的手段都要生疏了。难得有热闹打发时间,不看白不看,于是看得痴迷。
  钱邕来得晚,不知前因后果,便有其他围观群众热情分享:“唉,这庖子惨了。”
  “嚯,莫不是起了色心,犯了军纪?”
  以钱邕贫瘠的想象力,他也只能想到这一层了——行军打仗动辄数万规模,不是每个人都会乖乖听话。总有那么些人抱侥幸心理,只要自己做得隐秘不被揭发就无事。
  瞧热闹的道:“这哪能啊?”
  战争行军时期准备大量干粮,停战时期尽量吃点儿热乎的。沈棠供应军饷充足,努力保证士兵吃饱,后勤掌勺庖厨要准备的食物自然也多,数万张嗷嗷待哺的嘴要喂。
  睁眼闭眼都是活儿,上半身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哪有精力去想下半身的事儿?
  钱邕又问:“那是打饭给少了?”
  自从经历沈棠性别的暴击,钱邕变得谨慎小心,文心花押/武胆虎符不再是判断性别的唯一标准。沈棠帐下又有女营,女性面孔并不少见。于是,萌生了另一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