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7章
  钱邕幸灾乐祸道:“谷子义倒霉。”
  黄烈这人挺会抓时机的。
  若是黄烈动作慢一些,谷仁兵马跟吴贤之流会合,黄烈下手估计也会掂量掂量。
  不过——
  钱邕又生出几分好奇,询问姜胜那一战的细节:“……以我对黄希光的了解,他虽然不会留下谷子义性命,但肯定会先戏耍一番,例如招降什么的……怎么,谷子义脾气这么硬吗?绝对弱势也不肯投降示弱?”
  姜胜道:“听闻是抬棺死战。”
  钱邕听后一改面上的轻浮,全无幸灾乐祸的痕迹,肃然起敬道:“他抬棺死战?”
  “嗯,据说是抬了九口棺材。”
  钱邕掰着手指一算:“怎么是九口?”
  情报是从难民口中打听到的,具体细节他们也不知道,隐约听说黄烈杀了谷仁几个义弟,谷仁彻底绝了退路,抬着几口简易棺材表达决心,誓要向黄烈报杀弟之仇。
  钱邕易地而处,他自问做不到。
  跟着叹息道:“谷子义太重情了。”
  说句丢人的话,倘若是钱邕,他的决定大概率是集中兵力尝试突围,断尾求生。虽说折损不小,但生还的可能性很大,再抓紧时间跟吴贤或者沈棠兵马会师,三家抱团。
  给黄烈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正面动手!
  待恢复元气,再跟黄烈决一死战,为阵亡的兄弟报仇,不管是外界还是活着的兄弟都不会怪罪。不管是世人还是后世只会说谷仁重情重义、有勇有谋,结拜一场不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但,道理谁都懂。
  性情不同,选择就不同。
  不能说哪种选择绝对正确,钱邕谋生,而谷仁谋一个问心无愧。谷仁这支哀兵虽未获得胜利,但着实咬下黄烈好一大块肉,据说那名十六等大上造还被打成重伤。
  沈棠诧异:“重伤?”
  她跟十六等大上造交过手。
  哪怕是蒋谦慎那样的水货也绝非一名十五等少上造能抵御的,谷仁帐下最高战力应该就少冲吧?拼上一条命将对方重伤了?
  还是说,他们都打出了最后的底牌?例如当年杨公对战公西仇使用的自燃手段?
  姜胜叹道:“具体情况不太了解。”
  他的情报源于难民,细节所知甚少。
  不过,褚曜这边就详细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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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程颇为唏嘘:“……听说谷子义几个兄弟全部燃烧了丹府,毕竟都抬棺死战了,根本不用考虑丹府燃烧会如何。民间俗语说得好,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谷仁率领的兵马铁了心要报仇。
  为此,命都可以不要。
  褚曜等人闻言已是满脸敬佩和惋惜,栾程小声道:“舅舅,现在该怎么办啊?”
  他被搭救之后,拼命补习沈棠势力相关情报,了解到舅舅效忠的沈君跟谷仁势力关系亲密,合作也很多。谷仁一败,势必会影响沈君这边,要不要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褚曜屈指有节奏地敲打桌案。
  栾信也是一言不发。
  栾程被这股气氛压得不敢多说话。
  良久,他瞧见舅舅跟褚曜对视了一眼。
  褚曜叹息道:“就这么着吧?”
  栾信舅舅也无奈道:“只能如此了。”
  栾程:“???”
  他怀疑这俩人背着自己用了【传音入密】,不然的话,中间怎么少了这么多话?
  他跟在自家舅舅身后离开。
  满脸写着疑惑和求知欲。
  良久,他还是憋不住好奇心:“舅舅……你刚才跟褚先生究竟说了什么啊?”
  栾信道:“等主公回来主持大局。”
  栾程:“就这样?”
  栾信无奈道:“不然呢?擅自出兵去找吴昭德联盟,或者去跟黄希光硬碰硬?”
  这点兵力够对方塞牙么?
  分明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谷子义一死,黄烈下一个目标不是他们就是吴贤,抓不到他们,慌的就是吴贤了。
  不过,吴昭德这人节操没多少,要防。
  栾程隐约听栾信喃喃。
  “我们要快点了。”
  乾州最大的粮仓已经被他们转移,只要将粮食运到朝黎关,有了天险雄关当底气,便能化被动为主动。乾州境内难民遍地,黄烈兵马坚持不了多少日就会弹尽粮绝。
  为了粮食,必然要攻打朝黎关。
  届时,主动权就在自己手中。
  栾信匆匆说了打算,栾程突然憋出一句话:“弹尽粮绝……也不是那么容易。”
  栾信瞥一眼外甥:“你要说什么?”
  栾程轻声道:“还有难民呢。”
  乾州和燕州半州之地的难民……
  加起来几百万呢。
  舅舅效忠的沈君能硬下心肠困死黄烈?
  栾程还想说啥,自家舅舅勃然变色。
  “是谁在那里?出来!”
  话音落下,拐角走出来一名俊秀青年。
  栾信缓和了脸色:“原来是元谋啊。”
  内心却是两种态度,云策是黄烈的人!
  莫名的,栾程感觉到空气充斥着某种危险气息,但只存在了片刻,又消失无踪。
  云策神情复杂,肩头背着个行囊。
  他道:“策本意是想跟褚先生告别。”
  郑乔一死,屠龙局自然散去。
  按理说云策也该主动提出辞呈。
  他前几日就有打算,但褚曜这边还在热火朝天搬运粮草,云策不好打搅人家,默默留下帮了一把。现在褚曜兵马要撤离,自己继续留着就不像样,于是拿上早就准备好的行囊。他准备跟褚曜说一声,孰料会在半道听到栾信舅甥的对话,下意识收敛气息。
  栾信点点头:“无晦就在屋内。”
  二人错身之时,云策出言:“等等。”
  栾信问:“还有事情?”
  云策问道:“以难民为粮一事……”
  背后说人主公坏话被抓了个正着,栾信也不尴尬,只是道:“元谋,你听错了。”
  云策闻言不再追问。
  褚曜看到背上行囊的云策,脸上并不意外,只是让人送上干粮银钱,叮嘱他小心。
  云策还是咽下想说的话。
  话锋一转道:“子固这孩子太年轻,若他行事有不对之处,还请先生予以纠正。”
  褚曜:“自然。”
  云策抱拳道:“告辞。”
  褚曜拱手:“祝君,武运昌隆。”
  云策背着行囊,星夜离开。
  一路上不断跟难民打听黄烈兵马下落,更多还是打听谷仁跟黄烈一战的细节。
  没两日,途径一处城池。
  城外遍地都是难民,城门紧闭。
  他仗着身手好,偷偷潜入。
  虽然城内气氛紧张,但街上时不时还能瞧见几个行人,茶肆米铺之类的还开着。一打听才知道,这座城池已经被黄烈势力接管。云策也不急着回去,在茶肆角落坐下。
  附近一桌庶民正讲着谷仁抬棺死战之事,说到激动处更是唾沫横飞。因为讲得过于细节,听众只道他是瞎编的。那人一拍自己残废的腿,怒道:“老子战场下来的。”
  听众问:“那你是哪边的兵?”
  那人就不说话了。
  听众识趣避开这一问题,继续听他说。
  他抚着伤腿,回忆那一日,幽幽开口。
  那一日的情形,他毕生难忘。
  谷仁三军挂白幡,抬九口棺材,大军上方龙影威严,震撼得黄烈前锋骚乱不止。
  “放肆——”
  “何人来送死?”
  一声暴喝,一玄衣武者从阵后飞出。他凭虚临空,居高临下看着下方谷仁兵马。
  谷仁淡声道:“请君项上人头。”
  跟着又瞥向某一处,对上黄烈的眸。
  “取尔首级,以酬吾弟英灵!”
  玄衣武者闻言自然勃然大怒。
  “放肆,就凭你们?”
  谷仁拱手:“请君一战!”
  斗将,自然不存在的。他们兄弟几个心中都憋着一口气,哪里还有功夫斗将?
  黄烈此时已从震撼中回过神。
  脸色难看道:“谷子义,你找死!”
  既然谷仁主动求死,便不用留情。
  几乎同一时间——
  谷仁和黄烈道出同一个字。
  “杀!”
  两军先锋同时动身。
  黄烈帐下玄衣武者抬手制止其他武将,傲然道:“这些蝼蚁,交给我便是了。”
  他一人便能牵制住谷仁一方高端战力!
  只见他运气于掌,一拳挥出。
  一道十来丈的虚影拳头爆射而去。
  谷仁却是瞧也不瞧一眼。
  【喝!】
  伴随虚空一声威慑性的低吼,那三双巨人长臂动了一下,其中一只手臂张开手心,长臂一扫。巨人手掌抓住虚影拳头,大掌将其完全包裹,二者相撞发出刺耳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