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几名属官默契往左右让开,但仔细看她们眼神,便会发现眼底有些幸灾乐祸和看热闹的隐秘兴奋。沈棠往下一看,底下的争风吃醋已经从口角之争演变成武力对抗。
  看到两团微弱的武气光芒亮起。
  沈棠:“嚯,俩武胆武者!”
  白素:“……”
  看到两人拳脚功夫一脉相承。
  沈棠:“嚯,大水冲了龙王庙!”
  白素:“……”
  看到两人打得不分上下,互相摇人。一人的伙伴从楼中冲出来,另一人的伙伴就在附近看热闹。两方还未倾斜多久的天平又陷入僵局,花娘龟公慌乱成一团,游人避退。
  沈棠:“嚯,出来点外卖还打群架!”
  白素:“……”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哪怕其中大部分是普通人,武胆武者就三四个,但闹出来的动静也是不小。附近商户纷纷关门,也有人小心翼翼探出窗。沈棠拍着窗沿,嘴里小声地火上浇油,道:“打起来、打起来,是没吃饭啊?还是没睡觉?这么菜怎么不去舞厅斗舞……不知道这样打不死人吗?”
  狗咬狗,鸡毛乱飞。
  白素:“……”
  她乜了一眼几个属官,属官避开视线。
  这时,林风看着楼下其中一人。
  咦了一声道:“怎瞧着有些眼熟?”
  沈棠拍窗的小手手一僵,白素神色为难地凑近她耳畔,极其小声地提醒她道:“主公,这几人,他们是……应该是咱们的兵,估摸着是过年看管不严就偷溜出来了。”
  说完,她再看主公的脸色。
  嚯,从白变黑,就一瞬的功夫。
  沈棠双手紧握成拳,愤怒值原地升天。
  阴仄仄地道:“少玄,将他们全部提上来,别让他们继续丢人了。虽说大过年的,我不想见血,但也不是不能见血。真将我的面子丢光,我不介意让他们丢命!”
  字字句句饱含着杀意。
  白素抱拳领命:“末将遵命!”
  转身时,属官将刚买的帷帽递给她。
  她们不确定庶民知不知道底下这些人的身份,但白都尉就这么下去,多半会惹来不必要的恶意揣测,于名声有碍。戴着帷帽,真有作用也好,自欺欺人也好,聊胜于无。
  白素戴上后匆匆下楼。
  沈棠不想再看闹剧。
  她感觉疼痛从脚丫子移到了脑瓜子!
  脑瓜子嗡嗡的!
  她没奢望过自己的兵一点儿不犯错,毕竟他们最初的成分是杀人不见血的土匪,指望土匪能有什么节操?只有少部分才是用钱买来的奴隶,生杀予夺都在她手中。
  若只是“小节有损,大节无亏”,她也能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整顿不是一蹴而就的功夫,钢铁纪律也不是一日养成的,等她腾出手可以一个一个抓,秋后算账。
  但她万万没想到——
  这些人能干出青楼门前打群架的事儿!
  艹他大爷的!
  问候他们祖宗十八代的心思都有了!
  白素也知道沈棠在爆炸临界点的心情,还未走出食肆便散发出威势,铺天盖地压向打群架的众人。他们没想到半路能杀出个多管闲事儿的,正欲开口威胁,一抬头却看到白素抬手掀起帷幕,露出的小半张冷若冰霜的脸。普通兵卒或许没见过,但有武气的几个低阶武者却是见过白素这张脸,当即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面色煞白煞白的。
  “你们几个——”白素冷笑着扫视众人一圈,将他们狼狈模样和迥异表情收入眼中,阴阳怪气道,“挺会挑时间和地方。”
  因为白素今日是女子装扮,而孝城庶民不知女营名声。所以她一出现,这些大打出手的客人就跟被点了穴一般动弹不得,冷汗直流,两股战战,庶民看不懂是啥意思。
  但直觉告诉他们——
  这戏热闹!
  有瓜!
  沈棠头疼揉着太阳穴,她一个吃瓜的,头一次被人吃了瓜,这让她面子往哪儿搁!
  想到这里,刀人的心思更重了。
  白素问他们:“就你们几个?”
  半晌,其中一个小头目才颤巍巍地出声:“就、就我们几个……没有其他人了!”
  “当真?你可知言灵之下无谎言?”
  “当真是当真!”
  其他几个普通兵也反应过来,意识到麻烦大了,仍有几分理智尚存,点头如捣蒜。如果只有他们几个,闹事儿规模不大,上头的火气可能小点儿。若是人再多一些……
  莫名的,有冷风灌注脖子。
  这事儿绝对要“大事化小”!
  白素不屑地冷哼一声。
  “这种时候讲义气?”
  她耳朵一动,敏锐听到几道被周围吵闹声掩盖的脚步。抬手一扬,化出双剑,纵身飞跃至屋顶,双剑高抬,刷刷几道剑气。
  只听接连几声哎呦惨叫,紧跟着重物落地。没多会儿,白素将几人从屋顶丢下来。这几人皆是衣衫不整,松垮挂在身上,其中一个裤腰带还没系好,隐约能看到歪歪扭扭的灰色犊鼻裈。食肆楼上的几个年轻属官哎呦一声,双手捂脸,怕长针眼。
  白素环顾众人,抓住一人发髻。
  单手拖向食肆:“跟上!”
  希望主公火气还能压得住。
  第667章 你留吗?【二合一】
  沈棠的火气有没有压住,暂时不知。
  围观的游人好奇心是彻底爆了。
  来人行事雷厉风行,一出手就让一众嚣张打群架的暴徒乖顺听从,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人大有来头!
  或者说,食肆内坐着位大人物!
  孝城以前是有不少世家大族聚居,但随着一场场战乱,散的散,逃的逃,死的死,剩下的所谓大族都是后来上来的暴发户。
  底蕴不深,根基不稳。
  莫非打群架的暴徒是他们中的哪一家?
  人群中有个吃瓜群众还算清醒。
  “……应当不是那几家吧……”
  旁人问:“为何不是?”
  “孝城刚刚易主,谁能吃准这位新主是什么态度?据我远房亲戚讲啊,这位沈君脾气不太好,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这事儿要是捅到人家沈君那里,岂不是给了人发作的把柄?那几家眼皮再浅,也不至于找死吧?这种时候,不该夹紧尾巴做人,少做少错吗?”
  吃瓜群众听得津津有味,深以为然。
  “有道理有道理,兄弟这话有道理!”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那话说回来,里头的人是谁啊?”
  吃瓜群众闻言沉默,直到一人脑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似是害怕被沈棠等人听到,夹着嗓子,窃窃私议道:“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里面的大人物就是那位沈君?”
  气氛诡异沉默了好几息。
  “咳咳咳——散了吧,散了吧。”
  “是啊是啊……”
  没一会儿,吃瓜群众做鸟兽散。
  他们能从容抽身,但被白素拎走的一群人可就没那么自由了。一伙人惴惴不安地跟在她身后,心中忐忑打鼓。见到面色阴沉的沈棠前,他们心中仍存着几分侥幸——
  侥幸什么?
  侥幸他们是撞主将手中而非主公手中。
  倘若是前者,尚有转圜余地。
  或降职、或罚看守营门、或罚去徭役,再严重些就是罚军棍,打个半残逐出军营。
  但若是撞到了后者手中……
  光是萌生这一念头,其中两名低阶武者就打了个寒颤。他们是最早期的班底,见识过沈棠残酷血腥的手段。当年收编土匪,顶嘴、反抗甚至起床迟到,都可能去见阎王。
  奈何,老天爷没听到他们的祈祷。
  熟悉的,犹如恶魔低语的声音清晰钻入他们耳膜,在脑海萦绕盘旋,一股森冷杀气似森冷毒蛇将他们死死缠紧:“你们好大的架子,还得本君派白都尉下去请你们上来!”
  沈棠对敌人冷酷果决,对内热情和善。军营演武场时常能看到她与各位都尉切磋的身影。即使是小兵向她行礼也能获得回应。
  郡府最困难的时候也不曾克扣粮饷,这一点便胜过其他势力一头。他们为什么来当兵,小部分入伍是为了建功立业混出头,大部分还是因为不当兵活不下去、吃不起饭。
  但,这不意味着她真是老好人。
  她只对自己人好。
  一旦离开自己人的范畴……
  咚!咚!
  那两名低阶武者听到声音便膝盖发软,扑通跪下,声音响亮,听得人膝盖疼。其他兵卒不是二人的同乡,便是他们底下的兵,见长官也跪,他们也齐刷跪下,伏在地上。
  沈棠憋了一肚子的气,小口喝着林风递来的温水,阴阳怪气地道:“你们几个跪我作甚?我既不是天,也不是地,更不是你们的父母祖宗!我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威信的,被你们忽视的主公罢了。让你们记下我亲手编写的军营规章,你们有几个记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