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选择了一名魁梧中年武将。
  “此战便交给你了。”秋丞语重心长。
  那中年武将眸光凶意不曾收敛,铿锵有力:“末将必不辱使命,不仅要替战死袍泽报仇,也是跟沈贼讨回一笔利息!”他的胞弟,前不久率兵攻打北尚县被斩杀。
  凶手是一名红衣银铠的小将。
  他刚才找了一圈,也只找到一名特征吻合的人,但对方过于年轻,武气收敛得干净,瞧不出具体武胆等级。他不敢确定此人就是凶手,但他清楚凶手就在沈棠帐下。
  只要是为沈棠效力的,便是他仇家。
  秋丞终于面露三分喜色,舒展眉梢。
  “好好好,待君凯旋,吾必为你设宴摆酒。”秋丞对中年武将很有信心。原来吕绝已经战过一场,武气消耗巨大;二来等级又远不如人。至多十招便教他人头落地!
  “多谢主公!”
  中年武将抱拳领命。
  只见他扬天长啸,声音宛若狮吼,音浪阵阵,掀起狂风,直吹得旗帜乱摆动。
  他纵身跃下城墙,也不搞花里胡哨的东西。他每迈出一步,上涌的武气便在相应部位化出武铠部件。不多会儿便有全套武铠附身,手持狮头暗纹长戟,气势迫人。
  眸光森冷地看着吕绝。
  问道:“你想怎么死?”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落在吕绝眼中却是一副百丈雄狮压境的恐怖景象,气势上的完全压制让他后脚跟下意识后缩。但还未等脚跟落地,肩膀就被一股坚定力量稳住。
  一回头,是……
  额,没人。
  吕绝回过神才发现鬓角都是汗。
  沈棠骑着她心爱的小摩托,哒哒跑上前。雪白骡子开心得摇头晃脑,咧嘴模样像是贱笑。一人一骡,恰到好处地挡在中年武将与吕绝之间。吕绝笃定,刚才那股力量源于他家主公,而主公却说:“守生,退下,这人可不是你现在能应付得了的……”
  沈棠是想安排那些实力差不多的敌人,当做己方新人磨刀石,若几个新人能在生死之间体悟专属的【武者之意】,未来前途无疑会更加光明,她可不想将新人磨断。
  因此——
  该上就上,该退就退。
  吕绝,或者说沈棠帐下这些僚属最大优点就是听劝。听人劝,吃饱饭,不会贸然逞强。中年武将也不阻拦吕绝,因为他对自己实力有信心,因为沈棠也是红衣银铠。
  城墙上的荀定:“……”
  见过找屎的,没见过找死的。
  若杀吕绝,第二场就算赢。
  这厮却任由吕绝下场,换上来对方最难啃的一块骨头,想啥呢?真以为自己是那个强横到不讲道理的公西仇啊?看都不用看,荀定已经能预料到中年武将的下场。
  不过,人家不这么想。
  他只是轻蔑扫量沈棠的装扮。
  正统的武胆武者,追求的是夸张健硕的身形,魁梧有力的肌肉才是力量的证明。沈棠这个子,在他面前无疑就是残废。个头不高,肩膀不宽,相貌也毫无男子气概。
  正在拧眉分析的顾池:“……”
  若非场合不对,他差点儿当场笑出声。忍了又忍,还是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荀贞问他:“望潮笑什么?”
  顾池回:“自然是笑此人找死。”
  许久没看到如此精准踩雷的人才。
  中年武将不知此事,只微眯着眼扫视沈棠,尔后说:“无名小卒,姓甚名谁?”
  沈棠张口便是:“你祖宗。”
  中年武将浓眉倒竖,眸光迸射出一瞬的杀意,气势直扑沈棠而来,却还是压下火气,冷笑道:“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你们这边除了你,还有谁是红衣银铠?”
  沈棠骑在摩托背上,歪头细想。
  回答:“没有,只你祖宗一人。”
  中年武将怒极反笑:“年纪小小,脸皮倒不薄。你说沈贼帐下身着红衣银铠的武将只你一人,莫非,你亲手斩下过一名九等五大夫首级?也不怕风大闪了你舌头。”
  沈棠听出对方话里有话。
  笑盈盈挑衅:“这年头说实话反而没人信。我杀过的人里面,九等五大夫这种级别还真排不上号,你指的是哪位的首级?或许他生得别致,我还有点印象呢。还有,你骂谁是贼?不问自取,是为贼也。干出杀人盗粮的你家主公才该称为‘秋贼’!”
  中年武将听闻此言,心下一沉,注意力全被第二句吸引,顾及不到最后的两句。
  倘若这名小将没撒谎……
  他的胞弟真是此人斩杀的?
  不,不可能。
  此人这般年轻,如何能做到?
  却听沈棠笑道:“你这张脸,我似乎有些印象。你跟那日率兵偷袭北尚县粮仓的九等五大夫是什么关系?他是你儿子,还是你兄弟?你此番是想找我让你们团聚?”
  夜间的风,格外寒彻骨。
  第618章 平四宝郡(二十)
  天地良心。
  她起初真没想起来这么一号人。
  作为一个常年九九六的社畜·主公·大冤种,忙起来就昏天暗地,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她逐渐养成选择性记忆的习惯——只记得自己想记的人和事情。诸如“秋丞帐下被她斩杀的无名武胆武者”这种记忆,自然会被归类为“垃圾”。扫做一堆,丢在角落积灰。
  不刻意去想,基本就当没这回事。
  结合“秋丞帐下”、“九等五大夫”这些关键字,以及这名中年武将的异样态度,沈棠便猜测此人与那个九等五大夫是不是有些血亲关系。脑瓜子一转,于是出言试探。
  结果,一试一个准。
  “你——”
  中年武将怒目圆睁。
  “你说什么?”
  原本以高高在上姿态,蔑视沈棠挑衅的中年武将,此时却似被点燃引火线的炸药,一下子炸开。冲着沈棠怒目,眼神凶恶得恨不能将她拨皮拆骨。食其肉,啖其血!
  “年纪不大就耳聋了?”
  沈棠这头还不客气地火上浇油。
  她故意拉长“哦呦”的怪异调子,一副“我竟然一猜就中”的骄傲模样:“看样子你俩真有关系。对!人是我杀的,头是我砍的!他的头还作为三军出征祭品,上了点将台。”
  从挑衅嬉笑,语气陡然一沉。
  厉声道:“如此,你又待如何?”
  一字一句皆含音爆之力。
  硬生生逼得中年武将爆退数步。
  “你有能力斩杀我?”
  谁的命不是命?
  “我的头就长在这里。”沈棠此时还能眼笑眉舒,搁在当下却给人几分病态之感,抬手轻抚自己的脖颈,挑衅似的指着颈动脉位置,“击中此处要害,我的命也丧了。”
  武胆武者也好,文心文士也罢,他们的命跟庶民草根没什么不同——他们被人砍下头颅一样会魂归地府,生前威风凛凛的肉身只能掩埋黄土,与扭动的蛆虫为伴。
  “但你——碰得着吗?”
  敌军来犯,杀她庶民。
  她便以战止战!以杀止杀!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何错之有?
  “出来混的,迟早要还。”沈棠的语调陡然低沉,甚至带着几分悠长喟叹和同情。
  既是说那名九等五大夫。
  也是在说她自己。
  “倘使你有本事,今日也可来杀我,砍我头颅祭旗,将我大卸八块,抛尸荒野。不过——”她唇角的弧度轻蔑又玩味,“你得有这个本事才行!不然,不止是你那个不知是儿子还是兄弟的倒霉鬼,连同你,也只是我脚下的踏脚石,手上的剑下魂!”
  沈棠用言语一步步紧逼。
  “竖子闭嘴!”
  中年武将忍无可忍地发出一声爆喝,阻止沈棠对他的精神干扰。武气震荡,气浪以其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爆发席卷,掀起似乎能遮天蔽日的黄浊沙尘,距离近一些的兵卒只是被这阵余波波及,也感觉头昏目眩,胸口发闷,耳边有杀神在低语呢喃……
  反观深处中心的沈棠享受着风暴,身形岿然不动。兜鍪红缨飞扬,长剑剑穗舒展。
  “啊,亏你还是身经百战的武将呢,不过是激怒你两句,你就维持不住武胆武者该有的矜持了?”隔着重重黄沙,沈棠见黄沙后的身形陡然消失,略有些遗憾地摇摇头,瞧也不瞧地抬手一剑,金属相击,火花溅射,中年武将的脸在光芒中一闪而逝。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沈棠笑着调侃。
  秀气朴拙的长剑在她手中如臂使指,剑芒看似温和,实则每次出招都能精准拦截进攻。她以雪白剑光编织出一张天衣无缝的大网,迫使中年武将久攻不下,战局僵持。由武器相击酝酿的火花,与剑光遥相呼应,在杀气中争妍斗艳,别有一份美感。
  “心急更摘不下新鲜首级。”
  回应她的是愈发密集凶狠的进攻。
  城墙之上。
  秋丞等人犹如油煎火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