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谁知褚曜从头到尾不睬他。
  褚杰只得尴尬摸摸鼻子,认真问沈棠:“出阵两万兵马,那这多出来的一万……”
  沈棠腼腆笑笑。
  “这便是我来找褚将军的原因。”
  褚杰:“???”
  沈棠小声道:“借君一万。”
  褚杰指了指自己坐的这块位置。
  “沈君,这是永固关……”
  提醒沈棠她要抽调的是边防兵马。
  为了干个秋文彦,准备后防光屁股?
  沈棠急忙将他手指头掰了回去,笑呵呵:“我知道调拨边防驻军有些狠,但褚将军你想啊,边防驻军防的是谁?自然是狼子野心的十乌。可十乌这几年被咱搅和得乌烟瘴气,内战不断,他们自家的祖宗烂账都打不清楚,哪里还有多余兵力侵犯永固关呢?”
  褚杰眼神幽幽看着褚曜。
  沈棠上身往褚曜方向歪了歪,让褚杰的视线只有自己,笑得比花儿灿烂:“褚将军,驻军这两年连个像样的仗都没得打,近期连马匪都少了。继续这么搁着,兵器都要生锈,更何况是精兵悍将呢?还是得隔三差五得见见血,才能保持锋利,是不是这个理?”
  褚杰挣脱沈棠的手。
  指节发白发红了才成功。
  憋了半晌,吭哧一句。
  “歪理邪说……”
  但转念一想,也不是不行。
  这两年,陇舞郡恢复得极好,境内人口稳定向上增长,俨然有民安物阜的迹象。
  沈棠又重视边防,总要抽调多余国运加固屏障,国境屏障一日比一日稳固坚实,即便十乌想侵犯,光屏障就够阻挡他们好一阵。抽调一万兵马,确实不会动摇根本……
  沈棠深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直言此番拿下四宝郡,届时论功行赏,她一定另外增加永固关来年军需预算,绝不让兵卒流血又流泪。褚杰本就动摇的心彻底偏了,他只关心一个事儿:“增几成?”
  “额……”
  沈棠正要说“五成,一年”。
  一直安静的褚曜拍板钉钉。
  “三成,一年。”
  沈棠低声:“无晦,这会不会太少?”
  褚曜:“多了会撑死他。”
  褚杰一口气差点儿憋岔气。
  高声:“无晦,你何时如此节俭了?”
  高情商:节俭。
  低情商:抠门。
  褚曜懒得掀起眼皮。
  “你嫌老夫给的多?”
  褚杰:“……”
  来的时候,就沈棠两个人。
  走的时候,浩浩荡荡一万兵马。
  沈棠骑摩托与褚曜并辔而行,笑得后槽牙都要出来:“可惜,褚将军是守关主将,不肯出阵,不然,定能给秋文彦一个大大surprise!阵前斗将,头都给他打飞!”
  “色谱辱碍丝?”
  “惊喜!”
  褚曜好笑道:“惊吓居多。”
  确实,乌泱泱两万兵马,比秋丞这边预期多了一倍多,人家可不就惊吓么。
  第603章 平四宝郡(五)
  沈棠想抽调两万兵马干秋文彦,这事儿不仅秋丞做梦都想不到,连沈棠自己帐下文武都很意外。毕竟,此举实在是太冒险了,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高空走钢丝的刺激。
  姜胜:“……还请主公三思而后行。”
  顺便腹诽一句康时带坏主公。
  年纪轻轻喜欢啥不好,喜欢赌。
  沈棠一脸无辜道:“我三思了啊。”
  这就是她“三思”之后的决定。
  姜胜便只能耐心给沈棠分析其中利弊——自家人了解自家事儿,底蕴并没外界以为得单薄,万余兵力吞下整个四宝郡是有很大困难,但耗费数月半载蚕食一半却不难。
  秋丞作为守城一方,本身占据着一定优势,己方可以徐徐图谋,不一定非得激进。
  再者——
  倘若真轻而易举拿下秋丞,反而会暴露自身实力,引来不必要的觊觎和戒备,过早树立敌人,不利于日后的扩张。倒不如拖延战时,以误导外界,也不失为明哲保身。
  沈棠也认真思考姜胜的提议。
  但最后仍想坚持原来计划。
  她也有自己的理由。
  “……倘若是其他时候,先登这个建议我一定会采纳,闷声发财才是最适合我的。但,目下时局不同。郑乔已有倒悬之危,屠龙局看似僵持,实则到了决定胜负最关键的时候。咱们再不入场,可能连一口汤都喝不上。待黄烈等人瓜分结束,屠刀立马转头。”
  沈棠可能就成了肥羊。
  要么早早厚着脸皮加入。
  要么抓紧时机向周围扩张。
  沈棠无需多少犹豫。
  成年人,做啥选择?
  自然是两个都要。
  只是步骤分了先后。
  姜胜沉吟数息:“早两年都说他命不长,但他祸害各方,如今仍活着。胜仔细琢磨此人,发现他暴戾归暴戾,但极其擅长拿捏人心。他不贪金银财宝、香车美人、功名利禄,也舍得将肉分出去,养一批闻着肉来的豺狼虎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沈棠和郑乔都是偏科生。
  前者文多武少,后者武多文少。
  被他砸钱养着的阍犬可不少,他手中牢牢把控兵权,兵权保护着他的项上人头。
  黄烈虽有大规模豢养傀儡的本事,但这些傀儡强大武力背后也是疯狂燃烧的人命和钱粮。说不好是黄烈这边先撑不住,还是郑乔先被亲手养大胃口的豺狼虎豹反噬。
  “只要郑乔拖着黄烈这些有野心的各方势力,吾等仍能安安心心,经营自身……”
  沈棠看着窗漏外的景色。
  只是感慨一句:“太小了。”
  姜胜诧异:“太小了?”
  沈棠:“陇舞郡太小了。”
  对秋丞发兵,不止是因为南玉县被劫那么简单。她怜惜境内庶民、心疼粮食来之不易,但仅凭这两点,还不足以让她如此坚决就出兵。南玉县那一场才死了多少人?
  双方势力一旦开战,伤亡只会是它的十数倍乃至数十倍,惨烈些会是上百倍。
  届时——
  有多少庶民失去血亲?
  多少家庭失去顶梁柱?
  南玉县的仇,不是不能忍。
  真正的原因是她不得不动兵!
  她用手指在陇舞郡舆图上面圈了一圈,年轻的面庞不见平日的嬉笑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深沉与稳重,眸光晦暗。
  “这两年,咱们一直努力收留各方流民。想要让流民真正安顿下来,需要给他们田地,让他们耕作,让他们温饱,让他们安定,他们才会对这片土地亲切、对官署感激、对我敬佩。可陇舞郡太小,田地有限,流民仍在增多,但耕地却不会增加。”
  “先登,这很危险。”
  “这是动乱之始!”
  “我从来不信什么‘民风朴素’,你让他们吃饱的时候,他们跟谁都和蔼可亲、善良纯朴;可你试试让他们饿肚子?呵,哪个都会为了一口粮去杀一个人!他们也会向我举起锄头镰刀!但不吸纳收留流民?那如何征募更多兵马?产生更多粮食?答案只有一个。”
  沈棠冷冷哂笑了一声。
  “咱们需要邻居的土地。”
  她的语气轻松间带着几分残忍。
  “反正秋文彦也治理不好不是么?”
  “这就跟内部矛盾无法协调,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外征战一样,矛盾方能转移或缓和。”
  “我的名声,其实不是从河尹郡开始的,准确来说是四宝郡。四宝郡的庶民有几个记得我,暂且不可知,但我确实为他们打拼努力过。收拢他们的民心相对容易。”
  是她想打仗了。
  而秋丞递来了枕头。
  姜胜闻言才确信主公是真的经过深思熟虑,也清楚小小一个陇舞郡,养活两万五驻兵和两万边防军,若无沈棠苦心经营,根本是天方夜谭。压力太大了,需要发泄口。
  如此一看——
  秋丞确实很贴心。
  姜胜拱手深深一礼,严肃道:“主公既已决断,胸有城府,胜——自当勉力追随。”
  沈棠倏忽展颜笑开了,一扫方才的深沉和腹黑,连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突然想起来——先登,咱们这次一口气拉出去两万人,搁谁都会认为家里没人了吧?倘若秋文彦或者他招来的人想‘围魏救赵’、‘釜底抽薪’……到时候可就有意思了,热闹不会少。”
  姜胜:“……”
  他想了想那个场景。
  确实挺热闹。
  任谁也想不到沈棠会将主意打到边防驻军头上,不仅敢想,还真这么干了……
  沈棠跟姜胜商议结束,官署又开了一场小会,主要内容是确认出阵人员名单。
  照她的意思,屠荣、林风、鲁继这些小年轻都跟着出去长长见识,历练历练。
  待己方真正站稳了脚跟,白素这些女性武者/文士才能真正无所畏惧地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