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赵葳不喜欢下雨,空气潮湿,身上酸臭又黏糊糊,别提多难受:“风雨大了,都尉吩咐你上值巡逻的时候注意一下粮仓防水情况,倘若进了雨水,新粮容易潮湿发霉。”
  鲁继捂着嘴打哈欠。
  伸过懒腰才彻底清醒。
  她正想反问什么,忍了下来。
  “行,我会注意的。”
  秋收开始后,每天都有一车车运粮车过来,看车轮印子似乎与正常粮食一般无二,但她知道粮仓真正的粮食并不多。绝大部分都被暗中“偷梁换柱”,换成大量易燃物。
  只待敌人咬饵上钩。
  当然,此事仅有寥寥数人知道。
  鲁继和赵葳也是知情者之一。
  但,敌人未上钩前,禁止私下议论这事,毕竟文心文士的花样手段防不胜防。
  轻敌只会败北。
  赵葳听着雨点声:“这雨不凑巧。”
  敌人若是这个时候过来……
  也不知能有多少效果。
  赵葳摇头将这念头甩出脑海。
  敌人来劫粮,挑个下雨天图什么?
  鲁继皱眉:“确实,雨具不够。”
  二人闲聊两句,快到鲁继上值时辰。
  她刚才吐槽说雨具不够,还真不是随口瞎扯,而是雨具真的不够。陇舞郡这个季节雨水少见,营寨临时增派人手,雨具哪里够分?鲁继只得戴好兜鍪,幸好兜鍪两侧有鳞甲护颈,也能挡住雨水灌入衣襟。她倒是想用武气阻隔雨水,但这种行为太过奢侈。
  平时可以,战时不许。
  武胆武者在战时要尽可能节省武气。
  她掀开帐篷帷幕,大步迈入雨中。
  下雨声掩盖兵卒的脚步声,巡逻时留下的脚印很快积满雨水,一脚下去污水溅起。鲁继顾不上这些,点齐人手开始正常夜巡。先去粮仓观察防水,再去营寨外巡逻。
  夜风呜呜,揽着树影晃动。
  眼神不好还以为是人影。
  “这边没有异常。”鲁继还以为今日也跟往常一般。路过营寨大门的时候,远远瞧见一队火光在朝这边靠近,看规模和行进速度也不似敌人。鲁继派人上前交涉口令。
  这是为了防止敌人伪装自己人。
  每隔三天便要更换口令。
  口令分上下两段,对上即可。
  今日的口令——
  上一句,【首都国安】。
  下一句,【泾川文汇】。
  鲁继完全不懂这是啥意思。
  但据说是主公出的,保密性一流。
  “口令!”
  派出的兵卒高声询问。
  与此同时——
  一团银白色蹲在隐蔽掩体后方。奇怪的是,天上落下的雨水距离她两寸位置便无法再近前。因此,此人依旧保持着干爽的状态。祈善过来就瞧见主公这猫猫祟祟模样。
  “主公。”
  那团银白色闻言扭过头。
  兜鍪下的熟悉面孔不正是沈棠?
  她道:“元良怎么不再歇一会儿?”
  祈善:“快来了,趁着现在醒醒神。”
  沈棠精神一震。
  “终于要来了?嘿嘿!”
  她摩拳擦掌。
  沈棠自认为不是啥心宽大度之人,南玉县吃了闷亏,就要从别的场子找回来。北尚县一号粮仓埋伏只是第一层,待白素他们击退敌兵,从必经之路撤退再给人迎头一击,这才是第二层。敌人来多少,她就吃多少,免得秋丞真以为她沈幼梨是软柿子。
  不过——
  这个秋丞有点儿料啊。
  沈棠抬头看着雨水,小心维持着文气的平稳输出,谨慎避开雨水。倒不是她娇气奢侈,也不是她家大业大就能肆意浪费,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谁也没想到,秋丞帐下还有能人工降雨的主!说是“人工降雨”,倒不如说是“人工增雨”更贴切。
  对方文士可将自身文气藏进雨水。
  神不知,鬼不觉。
  雨水之下皆是耳目。
  这种手段真可谓是防不胜防。
  但,架不住祈善这厮经验丰富。
  他跟类似手段的文心文士打过交道,因此这场雨刚有苗头,他便察觉到不对劲。
  沈棠乍一听还狠惊奇。
  问他:【你怎么什么敌人都有?】
  祈善臭着脸:【那人,主公也认识。】
  沈棠在脑中过了一遍祈善的仇家。
  试探道:【难道是秦公肃?】
  当年孝城之战,秦礼确实施展过类似性质的言灵,不过秦礼那是凭空化出大雾,而秋丞帐下文心文士是雨水。二者明显不在一个段位——秦礼起雾都不需要外在条件辅助,说来就来,后者却需要天时辅助。
  当然,也可能是后者还生嫩。
  若是再修炼几年也能做到秦礼这般。
  是个有潜力的。
  祈善点头,算是承认她的猜测。
  正因为有这方面经验,祈善才能第一时间应对。也幸好自家主公文气充裕,武气磅礴,这才勉强将埋伏的一千兵马“藏起来”。不然的话,自家这一千伏兵搁在敌人眼中就是透明的,埋伏成了笑话。几句话的功夫,远方一号粮仓方位升起了点点橘光。
  第590章 守株待兔(下)
  “首都国安!”
  “对面回复今日口令!”
  派出的兵卒以为对面没听到。
  双手高举两面旗帜,比划旗语。
  气沉丹田再度重复道:“再不回复口令!我等便将你们当做敌人看待,即刻回复!”
  尽管隔着重重雨帘,但也瞧得出对面百余人装扮与己方相同。这会儿狂风夹杂着暴雨,听不清也正常。就在兵卒要重复第三遍的时候,对面也出来个兵卒高举旗帜。
  撕扯着嗓子高声回应。
  “今日口令——”
  还未等他打完旗语,一支利箭冲着他心口离弦射来,他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捂着胸口向后仰倒,溅起大片浑浊水花。这支箭矢的主人正是一脸冷漠色的鲁继。
  “杀了!”
  鲁继说出手就出手。
  果断利落,不给对方反应时间。
  左手弓箭朝天,右手化箭。
  冲着营寨上空方向,弓弦瞬间拉满。
  咻得一声。
  朝着天空射出一支特殊的箭矢,箭矢在急速升空之时会发出极其刺耳的箭鸣之声。哪怕是在这样恶劣的风雨天气,声音依旧清晰响亮。随着箭矢升空顶点,轰然炸开。
  一簇雪白光团将天空照亮一瞬。
  哨箭示警!
  而就在哨箭出手的瞬间,敌方也有箭矢射出,看方向和力道,显然是想拦截它。
  鲁继心中冷笑。
  手中弓箭化为一对沉重双锤。
  她身先士卒,跟随她夜巡的兵卒只听命令不管其他。对面百余人见状,也不知己方哪里出了破绽,仓促迎战。双方都有武胆武者率队,一个正面交锋便是力量的碰撞。
  两道武气光芒率先轰开。
  鲁继隔着雨帘看清对方的面孔。
  一个相貌三十上下的男人。
  对方生得粗犷,尽管武胆等级不高,但浑身煞气凝练,显然是见过不少血的狠角色。他见鲁继面白无须,生得清秀,比寻常魁梧武者消瘦许多,暗中心惊对方的力气,嘴上却哂笑道:“毛都没长齐就出来学人打仗了,小郎不妨滚回家窝你娘怀中喝奶好了!”
  鲁继脸色刷得阴沉下来。
  鲁下郡一战,全家户口本只剩她与侄子二人,父兄战死,亲眷罹难。虽说武胆武者互相吐垃圾话,影响彼此心态是基础操作,但鲁继仍觉得胸口怒火狂飙:“找死!”
  她不由得增大了力道。
  或许是家学渊源,鲁继旁的武器都不热衷,最喜欢的便是这对长满尖刺的重锤。不算尖刺,重锤本身的直径有她肩膀那么宽,锤柄偏修长,可单手可双手,刻有狰狞恶鬼纹路,柄端是一张长满利齿的鬼口。两张鬼口用一条手臂粗细铁链连接。
  尽管招式娴熟自如,但因为见血不多,煞气不足。平日与袍泽对练也收敛着。
  一旦实战,稍显生疏。好在她生得有欺骗性,那双重锤更是重达两百四十多斤——单支便有赵奉那支铜锏那么重了。随着她武胆继续升级,重量也会不断增加。饶是沈棠也小小吃了一惊,这娘子有潜力啊。不知底细的敌人跟她交手,容易大意之下吃亏。
  今日的敌人便吃了个小亏。
  脸上轻蔑之色化为惊诧。
  面对鲁继抄着双锤兜头砸下,一副要将他脑袋砸开一个大坑的架势,他虽然抗住了,但双手却忍不住生出一瞬的麻意,手臂肌肉酸涩。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声“晦气”!
  他用的武器是一柄大刀。
  刀身雪白锋利,刀背串着九个圆环。
  圆环看似只是普通的装饰,实则暗含机关,若被削中了,便是以成串的肉块被割下来。武气灌注刀身,疯牛般冲着鲁继冲来。沿路上的兵卒受其气浪影响,没站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