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回族地的人,肯定就在二人之中!
  青年道:“不在了,早走了。”
  “走了?何时走的?”
  青年皱眉:“我怎知道?”
  他才不管那对衰神何时走的。
  公西仇见青年模样不似说谎,只能压下情绪,短短一段山路似度日如年那般煎熬。终于,众人在金乌落山前抵达族地。公西来小心翼翼掀开车帘,目入皆是荒凉景象。根本想象不到这是公西仇口中的世外桃源。
  公西仇命令亲卫修整,收拾出一片能暂住一夜的地方,自己则带着公西来前往族中祭坛。杨英和荀姓青年也跟着凑过来。很明显,祭坛附近被人仔细收拾过。
  “阿兄真回来过——”
  他倏忽想起来什么。
  “我去看一眼命灯,你们在此等着。”
  几个跳跃便不见了人影。不是他不想带公西来去,而是供奉命灯的地方是族中禁地,族规规定没有命灯之人不允许进入。
  他熟门熟路来到十几丈高的神像面前,神像身姿绰约,头戴一顶帷帽,薄纱后的眉眼一如既往地带着悲悯,额角缀着一枚精致小巧的印纹。双目微垂,双手掐诀。
  公西仇恭恭敬敬行礼。
  深呼吸一口气,转动神像脚下机关。
  神像底座下露出一道一人高的门。
  隧道以夜明珠照明,尽头是一处洞穴,洞穴四周开凿着一个又一个凹洞。每处位置都供奉着一盏精巧命灯。原本应该亮如白昼的洞穴,此时只剩三盏静静摇曳。
  “三盏……真的是三盏……”
  公西仇心跳如鼓。
  他爹居然没骗他!
  每一盏命灯灯座都刻着名字。
  他轻而易举找到自己那盏。
  在他旁边,也有一盏静静亮着。
  公西仇小心翼翼端起自己那一盏,抱了一会儿:“我怎么会现在才发现——”
  倘若早些发现,或许会不一样。
  他忍着伤感,找出即墨璨那盏命灯灯座,仔细收到怀中,目光移到代表兄长的那盏。命灯火焰强劲而明亮,这意味着命灯主人生命力还很顽强。相较之下,第三盏就微弱许多,这是生命衰老、进入暮年的标志。
  应该就是那位脑生反骨的前前大祭司。
  “阿兄,我会找到你的。”
  手指拨弄命灯火焰,灯芯温度与人体温度一致。他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确信兄长还好好活着就好。
  他总会找到对方的。
  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安顿好老父亲身后事,准备丰富的供品收买一下神灵。看在供品的份上,对他那个脑生反骨的爹宽容些。
  正好,姓荀的人手足够,能白干活。
  荀姓青年:“……”
  呵,谁让他技不如人呢。
  他忍了!
  这一干就是小半个月。
  公西仇第二日便亲爹骨灰坛葬入祖坟,公西来作为义女也穿上了孝服。却不知公西族的习俗跟外界迥然不同,孝服还没捂热乎就被脱下来,不需要结庐守孝吗?
  公西仇一脸莫名地反问:“什么结庐守孝?他有那么多族人陪着,还缺我俩打扰?没说我俩晦气就不错了。”
  他那个爹还真说得出这话,他才不上赶讨嫌。
  公西来:“……”
  跟简陋的葬礼不同,祭祀神灵的供品倒是五花八门,金银珠宝都被他一盘盘放上去,神色虔诚地喃喃。公西来竖起耳朵听,表情越听越囧。义父嫌弃义兄晦气……
  真不是没有原因。
  也幸亏烧成灰了。
  这要全尸土葬,还不气得掀棺而起?
  兄妹二人暂时在族地住下来,不同于二人的悠闲,沈棠却是过得水深火热。
  起因还是祈善和祈善的仇家。
  陇舞郡,治所,汝爻。
  祈善啪得一声将一张卷轴拍在她面前,沈棠看看卷轴再看看他,心下打鼓。
  “作甚?”语气有些虚。
  祈善皮笑肉不笑:“主公不妨照着这个名单招贤纳士,一次性给善一个痛快!”
  沈棠嘀咕:“……这不是养蛊么……”
  简单来说,这份就是“祈善仇家大全”。沈棠手指哆嗦将它打开,从卷首到卷尾,密密麻麻都是祈善的笔迹。每个人物都有大致生平介绍,沈棠看一个哆嗦一个。
  气虚道:“……这、这不太好吧……”
  她发现不是自己有毒。
  分明是祈善有毒!
  他的仇家,还有一个正常的吗?
  资料很详尽,各有所长,但每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搁在沈棠眼中就一句。
  【命不硬的别来!】
  都是狠角色啊!
  不是每个都坑主公,但每个人都写着“昂贵”两个字,反正是沈棠这点儿家底请不起的。她的命够硬挺,架不住钱包很软绵。
  她讪笑:“……招、招纳不起……”
  祈善捏着眉心。
  好家伙,主公还真动心了。
  沈棠小声支招:“元良,你总有几个好友吧?不那么贵的,可以拉拢拉拢。”
  祈善:“……”
  他预感自己不是被阴死就是被气死,为了死得不那么快,他决定做点儿什么。
  “对,主公提议甚妙。”
  祈善的仇家多,朋友也多。
  不过,多是诸如顾池那般臭味相同的朋友,一般情况下,他真不愿意共事。
  但现在——
  不出招是不行了。
  第518章 社畜的一天(二合一)【中秋节快乐】
  祈善写信给朋友这事儿并未瞒着,顾池这些人精稍微一想便知道怎么回事,特别是姜胜和荀贞。二人沉得住气,权当自己不知道这事儿,褚曜和康时只是挑眉。
  唯独顾池清楚些内情,于是他在某日主动提及此事,询问沈棠是否知晓。
  沈棠道:“知道啊。”
  顾池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沈棠正埋头干饭呢。
  那陶碗的碗口比她的脸还大两圈——这是她特地要求的,不然用小碗吃饭,一顿盛饭三四十回,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饭桶转世,大碗省心多了,盛几次就行。
  她将嘴里的麦饭咽下肚,这才继续:“唉,我这不是担心元良吃亏么?虽说先登和含章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将私仇带入公事之中,但他们跟元良气场不和。昨儿他家素商又打了无晦的狗,无晦今儿脸色挺黑……唉,我怕长此以往,元良会憋出毛病啊。”
  掰着手指数一数。
  祈善的人缘真是出奇得差劲。
  团队跟他关系好的只有冤种表哥康时以及损友顾池,沈棠担心对方会职场抑郁。
  多俩志同道合的好基友,节假日能手拉手出门逛街散散心,串门也有个目的地。
  思及此,愈发觉得自己是个好老板。
  顾池忽略沈棠那串魔性的心声。
  问她:“主公就不担心引起矛盾?”
  沈棠有恃无恐:“元良可是我的第二条命啊,多少主君求而不得的存在?你猜先登他们会不会忌惮?大家都是聪明人,总会明白底线在哪里。以元良眼光,能成为他的仇人或者友人,不会是个不识时务的庸人。他与我性命相连,也不会找这种人过来添堵。”
  顾池:“……”
  真该让那些吹捧主公光风霁月、坦荡君子的人过来看看、过来听听,人家心眼多得很。只是——话是这么说,但顾池今天不是来打小报告的,而是来分享八卦的。
  吸溜完最后一口饭汤,沈棠抹抹嘴。
  “什么消息?”
  “祈元良的仇人和友人,差不离。”
  沈棠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只能言尽于此。
  沈棠:“……”
  顾池笑了笑,道:“但想来以主公非常人之能,驾驭起来,应该游刃有余吧?”
  沈棠:“……”
  当天晚上就做了个噩梦。
  祈善笑得一脸阴仄,走马观花一般将一个个贴满废主公debuff的策士谋者拉上来让她相看。沈棠看一个就弱小无助瑟瑟发抖,梦魇惊醒后左右烙煎饼到天明。
  也幸亏祈善不知道。
  倘若知道,定是要刻薄两句的。
  他寄出信函是一回事,但反馈又是另一回事。文心文士多傲骨,各有追求,因为种种原因不得志的寥寥无几。诸如荀贞、康时、顾池这样因为种种原因而长期处于空窗期的,总是少数。大部分扬名在外,便有人捧着金银财宝、权力地位上门邀请出山。
  毕竟,再厉害的文心文士也是要恰饭或者养家糊口的,不可能一直蹲在原地,铁了心等待最合胃口的那个人。他的信大概率石沉大海,能有回复一个都算好运。
  即便回复了,查一查沈棠那点儿微薄的家底,也可能被吓跑,正如她此前说的——招纳不起。祈善写信过去也只是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