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只得狼狈撤兵,火速赶回王都。
  被抓的这个兵卒是临阵脱逃的逃兵。
  他担心被军法处置,就趁无人顾及的时候逃出来,在外逃窜,结果栽进沈棠手中。
  沈棠瞠目:“永固关何时这么猛了?”
  她相信褚曜等人的能力,也相信褚杰将军作为永固关十来年的守将,作战经验丰富,抓战机也非常精准,一有机会就能扩大战果——但这么猛,却是没料到的。
  “更何况……我方兵马严重不足,追击残兵有着极大风险,至于半夜偷袭……”
  操作性就更小了。
  这个结果听着像是天方夜谭。
  沈棠还担心自己要面对一个千疮百孔,十户九空的地盘呢。一想到这里,便觉得前几日走的霉运都是值得的。她倒霉一些无妨,糟心又不致命,但陇舞郡庶民、那么多鲜活性命却是真真实实活下来了!
  如何不值得?
  她不由得暗道一句“康季寿干得漂亮”!
  连压榨他的计划书也搁浅下来。
  顾池:“……”
  是谁羡慕了,他不说。
  得知十乌大乱,根本顾不上己方,沈棠一改此前昼伏夜出的谨慎行军,直接加快步伐,硬生生将十日路程压缩到了六天。
  随着永固关在地平线升起,沈棠脸上笑容愈胜,归心似箭,恨不得缩地成寸!
  “我沈棠回来啦!”
  褚曜等人提前半日收到消息,早早等候。
  荀贞特地梳洗一番,精神奕奕。
  然后——
  他看到了两张熟面孔:“先登?”
  又看向似乎粗糙不少的林风。
  诧道:“这位小友,竟是沈君帐下?”
  姜胜也诧异地看着荀贞:“含章?”
  紧跟着,心下咯噔。
  等等——
  荀含章跟祈元良碰面了没有?
  第507章 局势(二)
  在场这几个人,人均八百个心眼子。
  沈棠本想给褚曜一个大大的熊抱,天晓得她这阵子吃了多少苦头,褚曜几个又遭了多少罪,但一瞧见褚曜等人身边有一张陌生面孔,便忍了下来,投去好奇目光。
  “先登与这位先生认识?”
  姜胜忍下嘴角不着痕迹的轻抽。
  好家伙,这阵子的谜团都解开了。
  他是料到荀贞可能在附近来回晃荡,隐约猜测主公最近的反常与其有关,只是没证据。现在大活人站在自己面前,也无法继续自欺欺人。他含糊地应了声:“嗯。”
  沈棠又问:“朋友?”
  “嗯,含章姓荀讳贞,上一次见面已是许久之前……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祈元良有无脊背发凉?
  沈棠这会儿还被蒙在鼓里,不知发生何事,笑容热情洋溢:“这‘他乡遇故知’可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能在此处相逢可见缘分之深,荀先生不妨在寒舍暂歇两日?”
  荀贞一早做了心理准备,对沈棠的年纪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惊讶。听她开口邀请,便顺势拱手作揖,浅笑着顺势应了下来。
  “既是沈君相邀,贞便厚颜叨扰了。”
  褚杰懒得讲究什么“文人矜持”。
  他上前大大咧咧地道:“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此番若无含章鼎力相助,沈君回来还不知能看到什么。今儿个僭越做一回东,为沈君接风洗尘,大家伙儿不醉不归。”
  众人心知,沈棠若不开口挽留,褚曜等人也要当众说出荀贞此番功劳。只是她开了这个口,碍于某种矜持,真相就要拖到正式场合揭秘,例如,庆功宴、接风宴。
  谁知褚杰直接给捅破了。
  沈棠神色意外。
  若是如此,荀贞可是大恩人啊。
  当即毫不犹豫地行了个大礼:“请先生受棠一拜。方才是吾冒犯,怠慢先生。”
  荀贞见她真诚,反应也快,急忙扶住沈棠:“沈君使不得,当不得如此大礼。”
  沈棠并未顺着他的力道起身,而是作揖到底:“先生使陇舞郡一郡庶民免于兵灾之祸,棠作为一郡之长,该行谢礼。还请先生给个机会,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
  荀贞对这位少年郡守的印象极好。
  “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姜胜看着这一幕,默默无言。
  作为看清一切的知情者,他不敢想主公知道真相的表情会是如何精彩——
  想提醒,但这公众场合不好开口。
  坑是坑了点儿,但谁让荀贞立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若得罪,外界势必会诟病主公“忘恩负义”,日后有哪个人才敢来投奔?
  名声是主公明面上唯一的政治资本。
  要小心翼翼维护,擦得锃光瓦亮。
  顾池不由得侧目看他。
  姜胜无奈暗叹,默默看了回去。
  顾池:“……”
  康时注意到二人之间有暗流涌动,却不知源头,只以为他们相处不好,生了龃龉。他想调和调和,却换来顾池一声意味深长的轻嗤:“季寿可知摊上大事了?”
  康时表情莫名。
  反问:“吾能摊上什么大事?”
  顾池呵呵道:“对,应该是祈元良摊上大事了,你当表兄的,可得盯好了。”
  康时:“……”
  顾池这话无情揭开了康时极力逃避的真相——自家这个冤种表弟仇敌遍天下。一想到自己极力向荀含章安利自家主公多好多好的画面,康时的表情似吃了苦瓜。
  五官都要皱一团。
  先破罐子破摔:“是福不是祸——”
  再垂死挣扎:“只要不是死仇……”
  他不断自我安慰——自家主公一向偏心元良,元良又是主公第二条命,他这边肯定不会有事。最坏的结果不外乎荀含章被气走,双方翻脸,日后成为战场敌人。
  姜胜趁着沈棠跟荀贞相谈甚欢,众人无暇注意他的时候,悄悄跟康时打听。
  “荀含章的脾性和底细,老夫最清楚。他的情况特殊,以其脾性,作壁上观胜过蹑足其间。此番襄助守关,你们是不是许诺出去什么?诸如数额不菲的金银钱财?”
  康时便将那日的情形说了一番。
  见姜胜表情扭曲,问:“怎得了?五千两黄金虽然多,但也不是填不上……”
  姜胜也不是个爱财的人。
  “你、你有所不知——”破案了,主公那五千两黄金打水漂就是荀贞搞的鬼,她知道还不原地心梗过去,“回头会知道的。吾再问你,那日守关,含章有无动用文士之道?”
  康时隐约意识到什么。
  再联想自身在那日的行动。
  莫名心虚气短:“确实动用了。”
  姜胜:“……”
  主公这财真是破得一点不冤枉。
  康时头皮发麻,试探:“很严重?”
  姜胜表情似笑非笑,看着古怪又瘆人:“严重,荀含章撒了不止五千两。”
  “不可能!无晦就许诺出去五千两。”
  康时断然否决,那时候沈棠不在,褚曜作为她最信任的僚属,与她联系紧密,是能替她做这个主的,但只许诺五千黄金。
  多一文都没有。
  姜胜一脸的不忍直视:“你怕是不知,主公她也自己许诺出去四万五千两了。”
  康时惊呼,急忙压低声:“……不可能,主公又不知含章在永固关……”
  姜胜叹气着复述沈棠的原话。
  【若破费五千两能守住永固关,庇护关内生灵,五千两——跟吾帐下僚属、治下庶民相比,莫说五千两黄金,五万两吾也砸!】某人说得豪气干云,掷地有声!
  在这个言灵当道的世界,渣男说谎可能不会被雷劈,但文心文士这样有出口成真、口诛笔伐能力的人,能乱吃饭却不能乱说话,因为承诺一旦出口便是契约!
  一笔一划记在老天爷的小本本上。
  康时:“……”
  他完全傻眼了。
  极力压低声音求个解决良方。
  “这、这该如何是好?”
  姜胜跟他确认一遍:“你方才说是无晦许诺出去的?哦,那就没事了,主公连你都舍不得动,哪还舍得动他褚无晦?她自己都许诺出去四万五千两,怪不得旁人。”
  他也没辙,大家一起摆烂。
  康时:“……”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是谁酸了,他不说。
  看着以主公为首的几人还毫无知觉,康时便觉得天灵盖有些冰凉,极力抗拒参加此次宴会。这哪里是接风宴、庆功宴?分明是充斥刀光剑影、明枪暗箭的鸿门宴。
  “宴无好宴啊……”康时喃喃,只觉得自己心苦嘴巴苦,苦涩胜过了苦瓜。
  现在病假还来得及不?
  第508章 局势(三)
  告病假是来不及了。
  康时只能硬着头皮参加这场鸿门宴。
  大部分时间都心不在焉,神游天外。
  荀贞既是功臣,又是客人,理应上座。食案端上来,菜肴搁在其他地方或许不值一哂,但在条件有限的永固关却是最高规格待遇。自然,还少不了荀贞喜爱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