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褚杰了解褚曜的未尽之言,道:“听闻吴贤帐下有个什么六骁将,实力最弱也是十等左庶长。能笼络到这么多人才为他效力卖命,必有过人之处,沈君压力挺大。”
  别看他这位发小自小就长得温润无害,现在上了年纪,还多了些许长者的慈和,冲淡少时锋芒,但褚杰对他多了解啊?
  褚曜挑个眉头,撅个屁股,他就知道对方肚子里酿什么坏。褚无晦这个文心文士比武胆武者下手还果决狠毒。论锋芒锐气,没有人比褚曜杀气更重了。
  少时如此,年纪大了一样。
  这些年时光并未消磨他的野心。
  只是藏得更深。
  那位沈君……
  被他盯上多少是带着点儿霉运的。
  若不是场景不合适,褚杰还想咀嚼点零嘴——因为赵奉将那名十乌武将克得死死的,场下胜负已分,毫无悬念——他道:“沈君的优势和劣势都很清楚,过于年轻了。”
  年轻意味着未来无限,同样也意味着根基浅薄。徒有虚名却无打动文心文士、武胆武者投奔的基础。白手起家哪那么容易?郑乔一句话就让沈棠从苦心经营两年的河尹郡搬出来,累累硕果送别人当嫁衣,自己灰溜溜被丢到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陇舞郡。
  褚杰无视褚曜身上隐约的寒气,笑道:“天海吴氏子,祖上几代煊赫,家世、名声、威望、底蕴,一个不缺。沈君除了年轻还有块国玺,似乎就没其他长处了。”
  吸引不到赵奉这样的人才也正常。
  这点不止褚杰知道,沈棠也门儿清。
  武胆武者也是要恰饭的。
  总不能天天为爱发电。
  褚曜目光森冷看着前任发小。
  通知道:“此战结束,你也该做决断。”
  沈棠帐下属于严重偏科。
  文心文士随便拎一个都能扛大梁,可提供武力保障的武胆武者却少得可怜。
  吕绝、白素他们有天赋也不好使,入门太晚,成长需要时间。哪怕用武运强行催动,短时间也成长不到能统帅一军的程度,唯二还能看看的就是共叔武和鲜于坚了……
  但实力跟即将突破的赵奉比……
  还比不了。
  自家主公再能打,也不能次次下场。
  褚杰扬眉,挑衅:“你怎么确信你主公回得来?三万十乌首级,一个不能少!”
  褚曜毫不示弱:“老夫现在还能活着跟你说话,不就是证明了?你且等着……”
  他不仅要前任发小帐下两万多精锐,还想将褚杰也吸纳进来卖命,如此,主公才勉强有个扛鼎的高级武胆武者。至于陈年恩怨,那是他的私事,他也吃得定褚杰。
  褚杰从小就被他压制得翻不了身。
  如今,自然也一样。
  褚杰哼了一声:“行,再说。”
  言外之意就是考虑了。
  但是——
  他嗤笑:“丑话说在前头,沈君得正常供应军饷。咱们这些兵,行军打仗就图一口饭。说得难听一些,有钱便是爹,有奶便是娘,什么都没有就是生死仇敌。他供得起?”
  正说着,城下的赵奉一个蹬地飞跃,蓄力于手中四棱兽爪铜锏,挥出光刃十几丈,冲着十乌武将兜头砸下。一击将其打下马,紧跟着又逼近,重袭兜鍪,致使兜鍪下的人头跟西瓜一样裂开来,淌出鲜红的汁水。
  第497章 旌旗十万斩阎罗(下12)
  十乌武将身躯软绵绵地躺倒在地,刺目的血在地上汇聚成一汪小水泊,全场似乎安静了一瞬,唯余北风呼啸。赵奉偏头拉松筋骨,气沉丹田,冲十乌方向大喝。
  “焉有竖子出阵与乃翁对垒?”
  裹挟着强烈杀气的音浪瞬间蔓延十乌全军。前面兵卒胆子小一点的,直接倒退数步,恐惧自心底溢出,士气低迷。此时,中军主帐大王面色阴沉,眼底却燃着一簇森冷的焰火。他这会儿非常拉不下脸,雄赳赳气昂昂来破关,结果斗将连输两场。
  今日非要斩杀赵奉才行!
  “先登夺旗斩将者,重赏黄金五千两!赏赐豪宅一座,良田千顷,佳人上百!”十乌大王很清楚如何才能调动积极性,抬手一挥,指向被茫茫细雪遮掩的模糊关隘。
  “这一切都在这座雄关之后!”说着,十乌大王拍着扶手起身,气运丹田,朗声大喊道,“尔等皆是十乌最骁勇的儿郎,你们——谁能够为本王摘下此子项上人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五千两黄金、豪宅一座、良田千顷以及上百佳人,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
  当即便有一名武将出列。
  是一张陌生且不起眼的面孔。
  实力倒是十分出色。
  甚至当场立下军令状。
  十乌大王自然欣喜,亲自为其斟酒壮行,那武将一饮而尽,将酒碗重重摔地,转身而去。苏释依鲁瞧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并不看好此人能赢那个赵奉。
  别看十乌到处用金银权势吸引人才过来,求贤若渴,但骨子里非常排外,特别是以十乌勋贵为首的群体,更是看不起这些用钱财就能收买的货色。跻身高位的,往往是十乌勋贵或者他们的心腹,招揽来的人才明面上待遇极好,却接触不到真正的核心。
  一群短视的蠢货!
  苏释依鲁心中暗骂一声。
  此时,便听有个蠢货出来窃窃私语。
  “此子平日无甚建树,将至关重要的第三战交由他,会不会过于轻率了?”
  苏释依鲁冷笑:“那将军为何不下场斗将,将这可恶贼子人头取来献上?”
  在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
  “窃窃私语”不过是“掩耳盗铃”。
  那蠢货见开腔的人是苏释依鲁,有些不敢惹,但一想到对方已有失势迹象,自己身后又站着强有劲儿的争储人选,便觉得腰杆子也硬了起来。回怼道:“自然是因为有自知之明。毕竟逞凶斗狠又非吾之长处,倒是大将军输得出人意料,败得如此没体面。”
  “你——”苏释依鲁气结。
  十乌大王出来调和二人。
  平时起内讧也就罢了,底下这些人若真以苏释依鲁马首是瞻,自己反倒不安心,但当下这种情形再闹起来,之后的仗怎么打?苏释依鲁和那蠢货只能忍下火气。
  中军帐外,擂鼓震天。
  只是并未持续多久便低了下来。
  反观永固关那边欢呼声震天响。
  原来,第二名十乌武将在赵奉手中撑了百八十招,但还是被对方那对铜锏打落马背,脑袋开瓢走了前人的老路。只是这人明显比上一个耐打得多,溅了赵奉一身血。
  他浑不在意地一把抹掉。
  笑得猖狂:“尔等今日时运不济,不如收兵回去跟家中娘们哭一哭,换条路子!”
  十乌众人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看。
  他们跟永固关打了这么多年的交到,双方互有胜负,十乌也不是没输过,但连输三场斗将却是前所未有。而且即便是输,武将多能全身而退,而不是送人俩人头!
  十乌大王看着地上破碎的酒碗,神情看似平静,实则两颊肌肉细微颤动,腮帮子紧绷。他方才有多信任请战的蠢货,此时打脸就有多疼。没能力还跳出来作甚?
  怼了苏释依鲁的蠢货出声。
  “这、如何是好?”
  十乌反面确实占着人数武力优势,但人家永固关的兵马也占着雄关的地理优势。此时又有三战连胜的士气加成,即使国境屏障被击碎,己方想强行破关也非易事。
  大王森冷反问:“你说呢?”
  被问的蠢货噎了一下,不敢吱声。
  此时,一名成年王子出列。
  他建议:“此时唯有强攻一途。”
  总不能因为斗将连输,惧怕对方士气如虹,便灰溜溜带着人回去吧?己方士气正值低谷,若这么做,一来阵型难以维持,二来保不准褚杰就敢抓时机,开关率兵追杀。
  嗯,这事儿是褚杰能干出来的。
  另一名王子也迫不及待出列,抱拳直言:“永固关只剩两万余残兵败将,今日若不动手,待来日他们有了戒备,准备充裕,再想动手,恐怕要付出更大代价。”
  十乌大王心中早就有了决断。
  他今日是来立威的。
  且做了完全的准备。
  若鸣金收兵,率兵撤回,对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也损伤他多年来建立的铁血威名。损失不可谓不大,也不是他想要的。
  此战只能进,不可退!
  电光石火间,心思已定。
  他道:“攻!”
  代表进攻指令的鼓声响起。
  苏释依鲁跟着其他人起身领命。
  另一边,赵奉见十乌大军没什么反应,冲着他们方向啐了一口唾沫,大摇大摆骑着战马返回城中。回去还不忘道:“不得劲儿,不得劲儿,一个赛一个不经打——”
  十乌,就这?
  前脚刚返回,后脚便看到十乌大军有了动静,原先看似无序的军阵突然有序变化,熟练默契。赵奉在几个文心文士的帮助下忙着恢复武气,见此情形也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