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那小辫子少年口中骂骂咧咧。
  从他话中也听得出来,似乎是有一窝老鼠将他们家粮库祸害了,他们二人便气汹汹要抓这一窝老鼠回去用开水烫死。
  谁知追到一半,找不到痕迹了。
  二人在附近迷路了一会儿。
  隐约看到这边有篝火才靠近打听。
  马匪首领闻言,静默了一瞬。
  草丛之中,已有马匪暗中弯弓搭箭,循着声音将箭头对准了两名少年要害。
  不管两名少年是来找大老鼠还是花栗鼠,都不能活着离开。别看俩少年不怎么聪明的模样,可一旦走远了发现不对劲,带人回来围剿他们,也会造成一定麻烦。
  “你们究竟有没有看到那窝老鼠?”小辫子少年很不满马匪首领的沉默,从腰间蹀躞挂着的钱袋取出一颗大银珠子,桀骜地说道,“看到这块大银子了没有?告诉小爷那窝该死的、发臭的死老鼠下落,这就是你们的了。不够,小爷还有一袋子!”
  他说着拍了拍钱囊。
  碎银撞击的沉闷声音很是悦耳,但少年居高临下的口吻更让马匪首领恼火。小辫子少年见还没人回答,嘀咕。
  “不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吗?”
  身侧骡子少年淡淡地道:“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你给的还是太少了。”
  小辫子少年气道:“这还叫少?”
  “很多吗?”
  小辫子少年嗤了一声:“你钱囊搜刮干净了,能凑齐我这半袋看看?”
  骡子少年没说别的,只是冷笑一声,威胁道:“……我要写信给你堂兄。”
  告家长,屡试不爽。
  小辫子少年:“……”
  二人两句话的功夫,晚风吹拂草叶发出轻微沙沙声,而在这沙沙声的掩饰下,一声极其轻微的弓弦嗡鸣响起。骡子少年轻描淡写偏首,任由那箭矢擦着发丝掠过。
  冷笑道:“啊,老鼠现身了。”
  什么?
  马匪首领毕竟没什么经验,先是懵了一瞬,倒是老马匪反应过来,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命令暗中埋伏将两名少年一波带走。
  但,他们万万没料到——
  那名小辫子少年笑容顷刻化为森冷杀意,浓郁寒光从马蹄向上蔓延,顷刻化为武装严密的马铠,少年亦是甲胄加身。
  三两下将射向同伴的箭矢尽数击落。
  至于射在他身上的?
  就那些石头、兽骨或者生锈金属做的箭头,还想破开他的武铠?
  用主公的话来说——
  滑天下之大稽!
  骡子少年面色森冷,只说了句:“保护好被劫掠的妇孺,生擒他们!”
  要求还挺多!
  小辫子少年却不敢怠慢。
  因为这个主公是真的不讲武德!说写信告状,真会写信告状,先前就写了一封,害得少年被自家堂兄写信骂了整整十八页!
  自己骂又骂不过,打也打不过。
  是的,打不过_(:3)∠)_
  他不服气,怒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紧跟着就被赏了顿胖揍。末了还收获了嘲笑:【公西仇来了都只有被揍的份,你还跟我傲?】
  怀疑人生的徐诠:【???】
  沈君不是文心文士吗???
  是的,骡子少年便是日夜兼程赶往陇舞郡的沈棠,只是快到陇舞郡治所的时候,碰到了一桩刚发生没太久的惨案。
  料想马匪没跑太远,她跟徐诠先行。
  大部队先去治所。
  剩下的小部分人则跟上他们。
  二人运气不好,徐诠这厮又信心满满说擅长跟踪追查,好家伙,带着沈棠在人生地不熟的旷野差点儿迷路。直到那点篝火引路,才发现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一窝马匪也是有意思。
  没在二人靠近的时候发动偷袭。
  便给了他们接近的绝妙机会。
  徐诠可不想跑丢一头“老鼠”,二话没说召出几百号武气兵卒,一半去保护被捆绑劫掠的妇孺,一半来搞这些马匪。
  说要生擒,那肯定不能死太多了。
  沈棠一剑一寒芒,解决几个试图用性命为部落同伴争取机会的亡命徒。
  没杀人,只是精准斩断他们手筋。
  马匪中也有武胆武者,例如那名马匪首领和年纪最小的马匪,但二者实力不算强,一个二等上造,一个三等簪袅。在沈棠二人面前却连争取突围的机会没有。
  很快就被徐诠战马踩碎了腿。
  那清脆骨裂声如此悦耳。
  在马匪耳中却似阎王勾魂。
  黑暗中——
  骚乱声起,骚乱声无。
  第398章 十乌横祸(八)【看作话】
  “全部抓住了?”
  沈棠用帕子擦拭剑身残余猩红。
  熄灭的篝火再次点燃。
  不过,这次点燃的是“希望”。
  徐诠说道:“回禀主公,歹人已经全部被擒,活口共计七十九人,其余伏诛。”
  这些马匪都是邻近部落的亲戚。
  彼此沾亲带故,团结能力还挺强。
  不过,徐诠也不是非得要活口不行,能抓活的抓活的,不能抓的直接原地干死,尸体拖回来也算一个交代。他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主公写信跟堂兄告状。
  “就七十九活口?”
  徐诠一听,立马苦着张脸。
  活捉可比杀人更加麻烦。
  这些马匪又凶悍野蛮,自己为控制住他们也费了不少功夫,包括但不限于将他们手脚打断,卸掉下巴防止咬舌自尽……沈棠看他可怜巴巴,收回要说的话。
  她将马匪交给徐诠。
  自己则朝着那群女人走去。
  她们大多吓懵了,再加上夜色黑沉,根本没看到发生了啥,只知道有人打起来又很快恢复安静。不多时,有人脚步靠近。最外边的女子紧张得想将身子往人群藏,神情紧张,黑眸深处写着无声的哀求与恐惧。
  不多时,呜咽声渐起。
  直至头顶响起陌生的清朗声音。
  “你们可是三沟里村的村民?”
  声音的主人凑近了,才勉强看清那人面容,秾丽明艳、唇角天然一派笑意,这是一张干净又漂亮的脸。刻意弯起双眸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天然的亲近感。
  这人扭头喊了一句。
  “文释,拿个火把过来!”
  “来了来了。”徐诠亲手递来一支火把而不是将火把丢过来,脸色有些臭。
  橘红火光将沈棠面庞映照得更柔和几分,被询问到的女子下意识放松了精神,点点头。沈棠道:“那就好,没找错人。你们现在全部安全了,我待会儿给你们松绑,千万别乱跑。这地方我也不熟,要是乱跑碰上马匪,可未必有第二个我来救人。”
  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
  沈棠现在就俩人。
  要有人一获得自由就吓得撒腿狂奔,沈棠还真空不出人手去找人。
  几个女人犹豫一会儿,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禁锢她们自由的绳索被沈棠一剑斩断,并且搜出马匪携带的肉干,分与众人。经历如此惊险之事,温暖的食物能很好安抚她们的情绪……
  安排完这些,耳边总能听到她们劫后余生的小声啜泣和呜咽声。
  沈棠心疼、同情她们的遭遇,此时此刻也只能安静坐在篝火旁,未过多打搅。
  有些情绪需要她们自己慢慢消化。
  “恩人……”
  沈棠循声抬头。
  一名灰头土脸的妇人脸上还有未干涸的泪意,双手端着一只陶碗,碗中是煮好的肉干汤水,冒着袅袅热气,正小心翼翼看着自己。沈棠问道:“这是给我的?”
  妇人点了点头。
  沈棠并未客气地接过,见妇人身上御寒衣物不多,浑身补丁,衣衫前襟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便道:“旷野风大天寒,你们若是觉得冷,从马匪身上扒。”
  马匪冻死不冻死,不重要。
  沈棠也准备用他们当杀鸡儆猴的“鸡”,横竖都是死,早死晚死区别不大。再说了,这些马匪身强体壮,即便被扒光了冻一晚上也不会轻易暴毙的,不用同情。
  妇人没有说什么,只是蹒跚着回去,沈棠喝了口没什么滋味的肉干汤,细细咀嚼着带着膻味的肉干,勉强咽下肚子,也忽视耳边一声惨过一声的哀叫。
  直至地面能感觉到明显的震颤,那些获救女子犹如一群惊弓之鸟,浑身汗毛炸起,目光慌乱地看着震颤的源头。再看两名搭救她们的义士,竟是神情安然。
  她们也逐渐放下了悬吊的心。
  终于,马蹄声接近。
  数百兵卒在领头之人率领下抵达,白素跳下马背:“主公!我等来迟了!”
  沈棠道:“没迟,正好。”
  自己人抵达,徐诠松了口气,撤去武气兵卒,解除了武铠防御,将押解马匪的重担交给白素带来的兵马,他正好抽空缓口气。
  白素一看马匪和被马匪劫掠的妇人,哪还猜不出来?三沟里村的惨状在脑中走马观花般飞速闪现,漂亮的眸闪过浓郁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