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只是治所正殿坍塌掀起的灰尘扑面而来,她呛得直打喷嚏。抬手挥开身上盖的几张瓦片残骸,咳嗽着爬出来,大骂:“卧槽——这破房子不是已经维修加固过了吗?”
  这么快就报废了???
  也太对不起她刚来第二天早上摸黑上屋顶修缮加固,还以为能再顶几年呢。
  康时:“……”
  主公是对自己的运气有错误理解?
  刚修建好的屋子都可能坍塌,更别说浮姑城年久失修又多年无人常住的治所正殿,也幸好屋子里的人都已经出来了,这次除了站屋顶上看热闹的几个,无人损伤。
  沈棠用袖子擦掉脸上灰尘,擦了两下发现没啥用——她的袖子跟她的脸蛋一样脏——干脆放弃。看着彻底没得救的废墟,忙问。
  “底下有没有人?有人先挖出来!”
  其他人道:“没有没有。”
  沈棠现在极度缺人。
  能派出去的人都已经派出去了。
  留在治所的几个都是定点办公人士,屁股跟垫子亲亲爱爱分不开,先前误以为是“地龙翻身”都跑出来了。要说损伤,除了惊吓以及被埋废墟下的文书,没其他了。
  沈棠听闻此话才放心下来。
  人没事就行。
  埋下面的公文……
  嗨,多埋一会儿,让她缓一口气。
  她猝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招呼两个还算眼熟的老官吏。
  忙道:“你们带几个人去城内各处问一问,有无其他庶民房屋被震塌。”
  若是有,立刻施救安顿。
  这次动静归根结底是自己的锅。
  她没想到武胆武者的拆迁队动静会这么大!让共叔武和赵奉推掉西南角的残破建筑,又不是让他们干架,谁知道这俩不走寻常路,直接化出武铠“友好切磋”???
  难不成拆迁(动武)也讲“仪式感”?
  出去的人问了一圈。
  带回来一个让沈棠又开心又尴尬的消息——开心的是,除了沈棠治所正殿,没有其他建筑被震塌;尴尬的是,除了沈棠治所正殿,没有其他建筑被震塌。
  沈棠:“……啊这……”
  这意味着,全浮姑城百姓都知道他们的郡守办公地点建筑是危房中的危房。
  康时宽慰她:“没事,正好重建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沈棠:“……”
  如果她有钱的话,当然没事。
  但是她穷。
  她本来可以很快乐,但穷害了她。
  看着自家主公瘪起的嘴,面对废墟时心疼的目光,康时……康时他有些心虚地撇开脸。危房是危房,但经过一番修缮,其实没那么容易坍塌,可为什么还是坍塌了?
  康时内心有一丢丢心虚。
  将废墟下的文书挖出来也要一定时间,沈棠左右没有事情干,准备去看看共叔武和赵奉二人“拆迁”拆得如何了。呵呵,要是他们的成果对不起她坍塌的屋子……
  沈棠不介意下场帮忙“拆迁”。
  她过去的时候,浮姑城西南角一大片地方已经成了废墟,听到动静跑过来看热闹的百姓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叽叽喳喳。
  他们起初也以为是敌人打进来,担心浮姑城又被战火蔓延,但情绪很快得到安抚,这才知道是西南角要重建,这是在拆房!
  百姓们:“……”
  重建就重建,阵仗搞这么可怕作甚?
  更加“可怕”的还在后头。
  一群血气方刚年纪的青壮,不是光着膀子就是撸着袖子,或抗或推,清理干仗留下来的建筑废墟。围观庶民又以女子居多,眼神火热,时不时低头与身边的人笑谈。
  谈的内容,不外乎是哪个年轻一些、哪个生得俊俏、哪个体格更好……
  这么冷的天都不怕寒冷。
  可见体内阳气旺盛。
  凑过来听八卦的沈棠:“……”
  这会儿手里有瓜子就好了。
  一边听八卦一边嗑瓜子才应景。
  康时一扭头就发现主公没了,找了半天才找到,嘴角抽搐地发现她完美融入庶民群体,八卦起来眉飞色舞。主公身边的庶民更加奇葩,聊得唾沫横飞,竟无一人发现这个浑身灰扑扑的少年就是高台之上杀伐果断的沈君。康时感觉自己的血压有点蠢蠢欲动。
  就在他表情即将绷不住的时候,沈棠悄悄溜回来:“浮姑城女子怎么这么多?”
  好家伙,这些女人聊起带颜色的话题也是老司机啊,或含蓄、或奔放,戳到对方隐晦的点就咯咯乱笑、花枝乱颤,有些段子连沈棠都不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她只知道自己脸上有轮胎印。
  有车子飞过去了!
  这也让沈棠意识到一个先前没注意到的地方——浮姑城女子似乎比男子多一些。
  多出来的,各年龄段都有。
  康时倒是见怪不怪。
  要知道打仗是非常废人的活儿,被强行招募过去的兵丁很多都回不来,还有一部分青壮或为谋生、或为躲避沉重劳役……狠心咬牙,落草为寇,上山去当土匪。
  在浮姑城这个地方,除了几家地头蛇日子过得滋润,男丁旺盛,庶民之间想看到几个年轻力壮、平头正脸的男性不算容易。大部分不是年纪还很小,就是年纪很大。
  再则,相较于偏僻落后的村落,浮姑城内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安全,被盗匪光顾的风险也小,女子为谋生也会往城中靠拢。
  重重因素叠加,剩下来的女子自然显得比较多,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常年寡居的。
  “不只是浮姑,不少地方情况也类似……”康时详细给沈棠解释,见沈棠还是疑惑,他便问,“主公可还有疑惑的地方?”
  沈棠挠了挠脸,疑惑道:“我只是听说,说是女子没有文心和武胆,多被娇养在内宅,一个个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其实她想问的问题不是这个。
  在她记忆力里,古代社会风气很保守。
  刚才那些女人聊的话题相当劲爆。
  康时哑然,旋即失笑:“被娇养在内宅的前提是有人有能力娇养,得要有一个好出身好家族,或者有能力的父母兄弟,诸如令德那样的世家女。没这条件,就只能自力更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中连男丁都没有,不出来谋生岂不是要等死?”
  也不知道是谁误导主公的。
  想了一圈,祈善(谭曲)嫌疑最大。
  但祈善(谭曲)也是庶民出身……
  他不可能不知道庶民疾苦。
  沈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我想岔了。”
  内心紧跟着呜呼哀哉一声。
  她现在不仅要操心底下这些老大难的婚姻大事,也要操心治下百姓的婚姻大事吗?
  好家伙,这事儿要是让她办成了,不给她发一个“顶尖冰人”奖牌不像话!
  转念一想——
  嘿,她自己还是单身狗呢。
  越想脑子越大。
  说话的功夫,沈棠已经看到中场休息的共叔武和赵奉。这俩人也不嫌脏,直接席地而坐,喝酒吃饼,说笑谈天,谈论各自的武学心得。互相学习,互相精进。
  大有相逢恨晚的意思。
  共叔武眼尖看到沈棠来了,还以为她是来视察工作进度,起身抱拳行礼。
  “主公。”
  赵奉也起身行礼:“沈君。”
  沈棠道:“不必多礼。”
  共叔武作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主动汇报工作进度——武胆武者的破坏力可不是盖的,特别是这俩武胆等级都不低。拆迁(破坏)非常快捷,所过之处,建筑不存!
  你来一道十几丈的武气。
  我来一道十几丈的刀气。
  刷刷刷刷——
  灰尘飞扬。
  若非他们还有理智,知道干架切磋是假,拆迁破坏才是真,估计还能打到其他地方。虽然不得劲儿,但也热出了一身的汗。
  这工程量要交给普通庶民去干,千把来人都要干上五六天,效果还未必有这么好。
  他们负责破坏,收拾的活儿交给底下人。待收拾完毕,再根据图纸丈量开工。
  沈棠听得认真入神。
  又问:“可还有缺的?”
  共叔武嚼了一口饼子。
  说道:“还真有。”
  沈棠:“缺什么?”
  共叔武道:“缺搬运的木车。”
  浮姑西南角本是庶民居住区域,建筑用料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暴力破坏之后,留下一堆的泥巴、石块、烂木头。可重复利用的不多,还重。仅靠人力搬运清理不容易。
  赵奉带来的私属部曲都是精锐,人家来报恩,但也不能这么使唤人家干粗活。
  这些粗活尽量自己人干。
  或者雇佣庶民作为劳力。
  不管是哪种,最好再弄些木车。
  不然光是搬运清理就是浩大工程。
  费时费力还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