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沈棠手指揪着衣角,“委委屈屈”地道:“我知道现在不是,但未来就未必了嘛……对吧?”
  褚曜:“……”
  他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
  下意识看向祈善,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尽管他心里打了无数的计划稿子,但他心里清楚沈棠并无多少野心,至少还没有他想要的那种野心,五郎还只是骑个猪、遛个狗、玩玩骡子就能开心大半天的小小孩童。
  决计不会说出他刚才听到的话。
  祈善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地道:“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拦不住了吧?拦得住也不能拦。”
  褚曜:“……”
  气氛一时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安静。
  沈棠不懂两位打什么哑谜,一侧的共叔武倒是有些看明白了。说起来也简单,仅因为不管祈善还是褚曜,二人将自身的定位都是“臣”,希望借助未来的“君”实现各自目的。
  他们不需要一个傀儡,沈棠需要的也不是指令,更不需要打着为“五郎”好而左右其选择。在二人可以掌控的范围内,尚且稚嫩的沈小郎君可以试着学会如何当一匹头狼,
  冒险一场,未尝不可。
  或许用不了多久,二人对自身的定位还会发生变化。这倒是让共叔武不得不刮目相看。
  看清自身定位与身份,做身份对等的事情,这话看似简单,但做到的人却寥寥无几,因为人是善变的存在。他们往往会因为与权利的距离拉进,而产生了拥有权力的错觉。
  例如内侍,例如外戚,例如宠臣。
  更何况如今的沈小郎君仍是一穷二白。
  祈善和褚曜二人的分寸更难能可贵。
  一个已是罕见,沈五郎却碰见了两个。
  这得是什么运气???
  褚曜问:“五郎有什么计划?”
  “我起初是想‘借力打力’,用国玺的消息吸引郑乔过来,借助他的兵马掣肘叛军,孝城危机即便不能解除,城内百姓也有了充裕的时间逃难。但如何将消息传递过去就成了麻烦,然后——”沈棠看了一眼祈善,继续道,“元良说有办法办到,但先要进城……”
  褚曜顺势望向祈善。
  祈善则看向了置身事外的共叔武。
  共叔武:“……???”
  看戏吃瓜挂念侄儿的他微微一愣。
  这里面还有他的事情?
  有的,祈善就是冲着他来的。
  祈善道:“叛军明显是冲着半步身上的国玺而来,对吧?半步可想好这块国玺如何处置?”
  共叔武一听,脸上的松快一扫而光。
  他目光锐利如刀,语气不善道:“此事与元良无关吧?还是说,你有信心从在下手中拿到这块国玺?打它的主意就不必了!”
  祈善:“半步以为辛国还能复国?”
  共叔武眸中闪过一丝丝凶光,略带杀气地道:“在下不敢有这个奢望,但食君之禄,国主有托,龚文便是拼死也要护住这枚国玺。职责所在,还希望元良不要再为难。”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
  沈棠问:“半步以为我要你的国玺?”
  共叔武绷紧的脊背肌肉微微放松下来,但整个人仍像是蓄势待发的凶兽,一旦祈善有任何恶意,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即便毫无胜算也不算完全辜负老国主的交代。
  这与忠诚无关。
  只为了对得起自己的道义。
  共叔武道:“沈五郎不会。”
  祈善两个就未必了。
  被褚曜戳穿身份的时候,他就在想一个问题——祈善和褚曜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他身上有辛国国玺,那为何佯装不知道,还帮着自己隐瞒身份这么久时间?
  陌生人的好,总是带着图谋的。
  不知二人图谋前,他不敢彻底放心。
  祈善冷笑道:“此事你可以放心,在下无意图谋那块辛国国玺,但的确有借用的打算。”
  共叔武皱了皱眉:“借用?”
  祈善:“如今的四宝郡归属于郑乔,也是郑乔的领土。若在他的领土之上,催动第二块国玺,对郑乔手中那块国玺而言便是两国间的挑衅。这速度可比什么信使都快得多。”
  作为国玺持有者,郑乔会第一时间收到感应,自然也会知道失踪许久的辛国国玺下落。
  共叔武:“……你说借?”
  他从未想过还有这操作。
  要知道这种例子,往往出现在一国国主御驾亲征他国的时候,相当于两国开战的前奏。
  虽说“御驾亲征”属于国玺的特殊领域,能提振三军气势,但有胆量这么干的国主并不多。
  最近的一个就是郑乔率兵攻打辛国。
  若不谈两国立场、郑乔那一堆罄竹难书的黑历史,光凭这份勇气,共叔武也能另眼相看。
  但——
  共叔武迟疑了。
  倒不是怀疑祈善会有借无还——毕竟眼前这三人联手,大概率能留下他,国玺自然也能到手,犯不着用骗的招数——
  他只是担心一件事情。
  “谁能催动辛国的国玺?”
  祈善笑了笑:“这里不正有个现成的?”
  被三双眼睛盯上的沈棠:“……”
  第195章 孝城乱(三十五)
  沈棠现在很慌。
  非常非常非常慌!
  她该用什么话术才能让眼前这三个一个赛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精相信,她不知道自己那块国玺在哪里,也不知道国玺这玩意儿怎么使用?沈棠紧张无比地吞咽两口口水。
  “那、那个——这般瞧着我作甚?”
  沈棠战术性怂,选择揣着明白装糊涂。
  祈善跟她的默契几乎为零,不顾她此时的心虚,似笑非笑道:“幼梨以为善的提议如何?”
  沈棠:“……”
  要命了!!!
  她鸡皮疙瘩全部造反了!!!
  祈善这左一个“幼梨”,右一个“善”的自称,听得她莫名尾椎骨生寒意,那阵寒颤顺着脊背一路直冲天灵盖。她忍着心虚,讪讪道:“妙!非常妙!螺旋无敌冲天一般绝妙!”
  喊她沈小郎君或者沈棠都行,喊她“幼梨”什么的,总有种潘金莲喊武大郎的既视感。
  _(:3)∠)_
  祈善:“……”
  虽然听不太懂“螺旋无敌冲天”是什么奇怪形容,但直觉告诉他,沈小郎君这话非常敷衍。
  祈善转头问共叔武。
  “半步,如此可放心了?”
  共叔武面上迟疑不定,他并不是很信任祈善的鬼话,但真让他看着孝城数万百姓在绝望中生不如死,他也做不到那般绝情。此时的他内心天人交战,纠葛难缠,神情挣扎。
  终于——
  他倏忽长叹一声道:“辛国国玺是老国主亲手交予我的,若此番借用真能拯救孝城数万百姓,也算是替旧主积些阴德了。”
  沈棠:“……”
  此时她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那位辛国老国主究竟是有多么失败,让共叔武对他的评价低成这样?合着以前没干什么好事?
  共叔武看向微微走神的沈棠,点漆黑眸满是凝重,他沉声:“沈五郎,盼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正准备取出国玺。
  “半步,你先等一等!”
  谁知沈棠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祈善心下暗暗皱眉——幼梨啊,有什么事情也等事情办完了再说也不迟!但他深知沈棠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气,无奈之余也拿她完全没辙。共叔武动作一顿:“沈五郎请说。”
  沈棠问出心中疑惑:“我先前听元良说过,国玺是绑定橙色神器……呃,我的意思是说,国玺与国主关系极其紧密,不可分离。辛国国主又是怎么将国玺交托给你???”
  一枚国玺对应一位诸侯、一种“诸侯之道”。
  国玺是死亡才能掉落的橙色神器。
  按照这种逻辑,辛国老国主死亡之前,辛国国玺应该只在他手中。按照情报,辛国老国主还活着,国玺又怎么会落到共叔武手中?沈棠非常纳闷,不弄清楚她心里不舒服。
  共叔武:“……”
  祈善:“……”
  褚曜:“……”
  关键时刻喊暂停就为这个???
  沈棠完美解读他们三人的眼神,不大开心道:“我不是好奇嘛,谁还没个好奇心了……”
  褚曜似笑非笑地看着祈善,那眼神明晃晃写着“误人子弟”四个大字,祈善被他这么看着,几乎要原地炸毛跳起。忍着额头青筋暴动的冲动,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挤出来。
  “沈小郎君,善何时这么说了?”
  沈棠理直气壮,昂首挺胸,振振有词地道:“是你说的,‘诸侯之道’非死不能改!”
  有国玺才有“诸侯之道”!
  她的理解完全没有毛病!
  褚曜无法抑制地噗嗤,偷笑出声,笑声全是对祈善的“嘲笑”。看吧,他就说祈善不是教书育人的料。误人子弟,贻害无穷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