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要不是顾及祈善还要跟老相好隔空打嘴炮,她这会儿就给对方送一个十二时辰禁言夺声套餐。哼——仇家面前给他几分脸面!
  沈棠放狠话并未影响祈善的好心情,不过郡守晏城的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他看着孤狼恶虎一般死死锁定自己的祈善,后者好似在思考,往哪儿下口能撕下大块血淋淋的肉。
  这种眼神让他有种久违的熟悉。
  等等——
  熟悉?
  这道孤狼恶虎一般的眼神……他还真认识一个!豁然,他似乎想起什么,眼睛越睁越大。
  “你、你难道是——”
  郡守正欲吐出一个人名。
  谁知嗓子骤然失声,他脸色刷得一白。
  祈善冷朝着道:“晏城好差的记性,在下不是说了,在下姓祈,名善,字元良。”
  郡守也是精通各种言灵的主儿,这些年又抱得一手好大腿,可谓是“文运亨通”,文心修炼自然没有落下,甚至跟许多有天赋悟性的文士也不遑多让,很快解除了禁言夺声。
  他咽下没说完的话,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祈善,越看越确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喘了口气,道:“不管你是不是祈元良,如果我说、我说祈元良并非我害的,你可相信?”
  祈善淡声:“晏城,你觉得以你两面三刀、见风使舵的可耻小人作风,我会信吗?你也不用狡辩,你辩不过我的。扪心自问,你说这话亏不亏心?也不怕半夜被鬼找上门。”
  郡守:“……”
  说的挺有道理,其实他自己也不信。
  郡守暗中头皮都要发麻了。
  如果眼前顶着祈善身份的家伙,真是他猜测的那人,他今天怕是没可能活着离开此处。
  不见棺材不落泪,这话形容郡守正合适。他总觉得自己还有翻身的机会。当年那个局势他都能大难不死,如今又怎么会死?
  郡守正欲放手一搏。
  恢复没几成的文气在经脉奔腾,他刚一出手,准备帮助客卿,结果丹府一痛,文气停滞。
  他气愤瞪向一脸阴郁冷笑的祈善。
  内心直接问候祖宗十八代。
  果然是那厮!
  下一秒,一道血柱喷洒在他脚下。
  那名实力最弱的四等不更被沈棠一剑抹脖子,只剩那名五等大夫。不用被人左右牵制,沈棠下手越发凌厉凶悍。不多会儿便抓住一个绝妙机会,一脚踹中那人心窝。力道之大,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声,砸在地上翻滚数圈,最后仰天躺着,死不瞑目。
  沈棠压下用剑锋对祈善指指点点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你跟你老——对头掰扯清楚了?”
  她在【老——】上可疑地顿了顿。
  祈善淡淡扫过两名客卿尸体,虽说四等不更、五等大夫没有武气兵卒和武铠,但也有各式武器,力气、速度皆非常人能比,在沈小郎君手下半刻钟都撑不住——
  “沈小郎君武力进步飞速。”想想沈棠当初被四等不更追杀得满屋子逃窜的模样,实在很难相信这么大进步是在不足半年达成的,“陈年旧账,不是那么容易搞清楚的……”
  沈棠:“……”
  如果她的心情能具象化为表情包,估计不是黑人问号脸就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脸。
  她冷笑着道:“你真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好糊弄?我跟人打架的时候还抽空注意你这边情况,你什么时候跟他清算旧账了?”
  娘的,一切不以搞死仇家为目的的手段和嘴炮,那都是“打情骂俏”、“欢喜冤家”!
  除了第一次照面的交锋,这俩文士都不似文心文士——不说斗智斗勇吧,连文心言灵对轰都没有。就这架势还想让她相信这俩是你死我活的老仇家?她感觉智商遭到羞辱!
  祈善心情极好:“正算着呢……”
  苍天可鉴,他这次真没划水。
  沈棠:“……”
  她也有点疑惑——局势不利,为何那位郡守没逃跑,也没帮助两个客卿御敌?
  因为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所以干脆原地等死?
  这不似郡守作风。
  按照祈善的说辞,这位绝对是墙头草中的精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文心言灵堪称西北全境前十。逃跑本事练得这么好,怎么可能做出原地等死的消极举动?
  沈棠直觉问题出在祈善身上。
  问道:“你做了什么?”
  那位郡守看祈善的眼神几乎要吃人。
  “没什么,一种小技巧而已。”
  沈棠:“……你看我的表情,我会信?”
  祈善的糊弄文学真是越来越糊弄了。
  倏地,郡守吐出一大口血,面如金纸,胸口起伏又快又急。他捂着丹府的位置,愤恨看着祈善道:“你不就是想替祈善报仇吗?”
  沈棠:“……???”
  她一直关注二人对话,只是祈善不说,她也不好追根究底,于是轻咳两声,非常体贴地提建议:“那个——要不要我让开?给你们一点儿空间好好‘叙旧’?”
  “没必要。”
  祈善大步流星上前,先是沉默看着郡守。
  郡守也死死瞪着他!
  下一秒,祈善倏地抬手挥拳,直直砸向郡守面门。一拳将人砸倒在地还不解气,还上脚踹了两下,郡守倒是硬气没吭声。
  最后用文气五花大绑。
  第170章 孝城乱(十)
  沈棠:“哦……”
  君子动口不动手什么的……
  果然还是看情况。
  祈善发泄够了,理了理微微凌乱的发丝,转头问沈棠:“沈小郎君没想问的?”
  沈棠如实道:“没有。”
  其实祈善是谁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理想状态下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叫“祈善”。她认识的,从始至终只有他。
  郡守被砸得鼻血横流,眼冒金星,眼眶乌青,那张还算威严的脸变得无比滑稽。
  口舌不清道:“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祈善道:“一下子杀了你,太便宜。”
  郡守冷嘲,甚至开始胡言乱语,挑衅祈善的底线:“其实祈善是你杀的吧……你将他取而代之?心虚所以栽赃到我头上……”
  咚——
  祈善又赏了郡守一个拳头。
  沈棠越听越迷糊的同时,还不忘吐槽——
  虽然文心言灵潇洒飘逸,很符合文心文士的逼格,但论解气还要属直接上拳头。
  祈善冷哼收回手,指节捏得咯吱咯吱响,十分有威慑力:“你还真知道怎么激怒我。”
  郡守嗤笑:“好说,毕竟是同一届的。”
  沈棠:“……???”
  见沈棠一脸不解,祈善长叹一声。
  他单手抓起郡守的衣领,将人拖着往山洞走,那两个客卿的尸体丢下山崖,免得招来山间野兽导致行踪被发现。进了山洞,祈善将人往地上一丢,随即陷入漫长的沉默。
  顶着“祈善”的身份太久,有时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这笔仇该从何说起。
  终于——
  祈善道:“我的本名不叫祈善,叫什么也不重要,反正世上只有祈元良这人了。”
  开了话头,他发现开口其实也不难。
  沈棠道:“那个‘祈善’是你朋友?”
  从郡守和祈善二人的对话也听得出来,“祈善”这人真实存在过,而不是眼前这位祈不善的化名。良久听他道:“算得上亦师亦友吧。”
  真正的“祈善”是怎样的?
  即便郡守不太喜欢“祈善”,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个极其优秀的人。哪怕没有很好的出身,生活偶尔会很困顿,仍能乐观面对现实,甚至非常乐意接济比他更穷更窘迫的人。
  嗯,眼前这位祈不善就是被接济的人。
  沈棠总结祈不善的话,大致如下——
  真正的“祈善”幼时家道中落,父亲是个不成器的二世祖,败光了祖上积累的清贵名声,气死妻子父母,混账不堪。他父亲这辈子唯一为“祈善”做的一件好事就是死得早。
  幼年的“祈善”主持完父亲丧事,找上所有债主,挨家挨户重新写欠条,约定还款。
  按说,这些债务他不想还,债主也拿他没法,毕竟他父族不成器,但母族还有几个人。
  但幼年“祈善”很有主见,对母族长辈道:【阿父败光的祈氏清誉,善替他拾回来。】
  也因为亲爹死得早,祖辈积累的珍贵书册都还没来得及糟蹋,“祈善”也不是没翻身的希望。他启蒙早、学得快、名声好、人缘佳,多少还有些社交牛逼症,朋友遍布十里八乡。
  丰神俊朗,清逸翛然。
  这是外人对“祈善”的评价。
  嗯,这个外人还跟“祈善”有过不少过节。连不对付的人都这么夸赞,可见他本身优秀到什么程度。不,与其说“优秀”,倒不如说“良善”,用郡守的话来说就是“善人病”!
  祈善,元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