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可是你居然只听到后半段了?”时恩赐难以置信:“那家伙过度干涉我的交友,先前听妈妈提到过你,那时再度问起你来,他发起疯来不管不顾,我不想让他过度招惹你——”
  “所以你才说我们已经绝交了,你很讨厌我?”头顶如有一道惊雷闪过,季不寄错愕极了。
  那天偷听到自己被单方面断绝关系的消息后,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先一步拉黑了时恩赐的所有联系方式,以免自己还留有念想,却没想到这是一个天大的乌龙。
  “我们之间居然会产生这种误会……”
  时恩赐摇晃着他的肩膀,脸上写满震惊:“就因为这个,你拉黑我四年?你是小孩子吗?”
  季不寄莫名有点心虚,他错开眼神,缓了一会儿,才嘀咕道:“什么叫就因为这个?”
  在时恩赐的理解里,自己无疑是背叛了他的。这样的背景下,得知自己被对方痛恨了,自觉离开也不意外吧?他又不是自讨没趣的类型。
  想到这里,季不寄意识到还有一件事没有解释:“我不是为了宋乞才抛下你的。那天之后我一直想跟你解释清楚,但找不到机会。我是在一个小巷子里捡到的他,他当时受了重伤,我就送他去诊所看病,和他之前并不相识。”
  “衣服也是看他冻得厉害才给他的。”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季不寄压根没有料到。
  时恩赐陷入难捱的沉默之中,半晌,才道:“那你后来为什么没有说过?”
  他们重逢到现在又过了好几个月,季不寄从未想过旧事重提。他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了,毕竟事情已成定局,犯下的错误也已经无法弥补。
  季不寄的眼神下意识往地板盯去:“……你都说过恨我了。”
  “哈?”时恩赐万万没想到他们对彼此的误会竟是一个荒谬的圆。季不寄因捕捉到了只言片语而拉黑自己,而自己又因为被拉黑了才心生怨念。
  至于伤害自己母亲的事件,时恩赐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会是季不寄动的手脚。他不可能去怀疑单纯的季不寄会做出表里不一的事情,但他却以为季不寄是对宋乞有感情才会离开自己。
  可现在季不寄告诉自己,他俩此前压根不认识——那他这几年间吃的醋算什么?
  算他偏酸口吗?
  季不寄也意识到了这场维持了四年的乌龙是多么荒谬。他们两个在书房里面面相觑,脚下写有季不寄名字的纸条铺了满地,桌上他的照片摞了满桌。
  氛围变成一种诡异的安静。
  对了,他们两个人之间“互诉衷肠”的契机是季不寄被偷拍的成千上万张照片。
  第45章 你别乱动
  时恩赐按在季不寄肩膀上的手稍稍用了些力,下一秒,便把他拢到了怀里,死死地抱住。那是一股极重的力道,似是想把他揉碎了融进骨肉里,季不寄被压得几斤窒息。
  “你怎么唯独在这方面这么笨。”时恩赐的下巴搁在自己肩膀的一侧,有些硌人,声音在耳畔响起,却闷闷的。
  季不寄哑口无言,他是在这件事上犯了蠢,可这家伙又能聪明到哪去呢?
  被他抱了一会儿,他仰头问道:“现在误会解除了,你可以放我出去了吗?”
  在别墅里待久了,时恩赐的身上没有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植物香气,反倒是发丝里透着股淡雅的洗发水味。
  现在想想,他先前携着的那些花香、林木气味和雨水气息,应当是从养成游戏里带出来的。季不寄对这些外界事物不敏感,以至于忽略了许多暴露的细节。
  “出去?为什么?你不是答应要在这里陪着我了吗?”时恩赐揉了揉他的脑袋,奇怪地问道。
  季不寄一愣,总感觉对方的状态有一丝怪异。他本以为误会解开了,对自己恨入骨髓的时恩赐会慢慢淡化这股情感,然后放过自己。可时恩赐如今的表现和之前并无两样。
  他仍旧对自己有着一股莫大的偏执。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
  电光火石之间,季不寄想到了答案。归根结底,这件事的错大部分在他,是他亲手切断了二人的联系,并且酿下了无法挽回的结果。人死不能复生,无论如何,都是他间接害死了时恩赐的母亲。
  执念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开的,更何况时恩赐对他的感情持续了四年。
  见季不寄迟迟没有回应,时恩赐捏了下他的脸颊:“季不寄,你答应过我了吧?”
  “嗯,我陪着你。”兴许是缓兵之计,也可能是出于愧疚,又或者是因为心疼,总而言之,季不寄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他不再过问那些照片的事,打算先去拿扫帚清扫一下地面上的东西,顺带帮对方重新整理好地上的书籍资料。毕竟这片狼藉切切实实是他弄的,和窗外的风毫无关系。
  蹲下身,他伸手去捡地上的瓷片,指腹在触碰到边缘时擦了一下,渐渐浸出血来,给瓷片染上了艳丽的鲜红。
  此刻的季不寄尚背对着时恩赐,对方并没有发现他的伤口。他下意识地捏起那一小块瓷片,连同受伤的右手一起藏进了口袋里。
  时恩赐走到他跟前,俯下身子,要拉他起来,把他赶回卧室:“季不寄,瓷片可能会划伤你的手,我来收拾就好了,你回房间休息吧。”
  季不寄被他拉起来,右手不自然地藏在袖子里,垂落于一侧,逆着他的推力走:“那我帮你把书放书架上。”
  “不行,地上的碎瓷片太多了,万一弄伤了怎么办?”时恩赐不容拒绝地重复道:“你回房间休息。”
  “时恩赐,我不需要那么多时间休息。”季不寄道。他来这里后每天都无所事事,哪里还需要时间休息?
  “我说过吧,你只被允许做我允许你做的事情。”时恩赐淡淡道。
  季不寄觉得他在无理取闹,为什么误会解除了,他们的相处模式却没有任何改变呢?这就像是冬天好不容易穿上了紧实的棉袄,但里边的秋衣袖子被撸了上去,难受极了。
  可念头一转,他又忍了下来。时恩赐的行为仍透露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病态,单方面反抗对方是没有好下场的,他一个月前已经领教过数次了。
  于是季不寄安安静静地转过身,快走到门框处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停。”
  季不寄半路刹车,再度朝向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妙的疑惑。
  时恩赐面无表情:“把袖子撸起来。”
  “没藏东西。”他作势要去卷左手的袖子。
  金发青年凉凉地打量了他一眼,提醒道:“右手。”
  身板一僵,袖子底下右手的那道细小伤口似乎在钝钝地冒着痒意。
  他是怎么发现的?
  为了避免徒增事端,季不寄从受伤的一刻起就掩饰得极好,右手没再暴露出来一分一秒,更何况这还是条微不足道的月牙形小伤口。
  “快点。”时恩赐走到他身畔,催促道:“我屋子里的地毯快吸饱了。”
  季不寄这才意识到伤口的血已经滴滴答答地淌了起来,书房里整洁的地毯遭了殃。
  怪不得他从刚刚起就一直觉得伤口发痒。他挽起袖子,右手和一小截手腕露出来,时恩赐轻轻抓住他的手腕,仔细检查着食指关节处的伤口。
  伤是月牙形的,口子不大,却被割得很深,伤痕里汇聚了一汪血水,光是看着就令人牙酸。
  但也没有到吸饱地毯的程度吧?
  肉眼目睹伤势后,细密的疼痛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时恩赐抓握着手腕,抬起那一根手指,倏然间,舌尖舔了下唇瓣。他的眼神中爬满了燥热的痴迷,仿佛下一秒就要插吸管嘬上一口。
  季不寄感觉有点惊悚,他收回手,悄声道:“家里有医药箱吗?”
  时恩赐的动作滞缓了几秒,回答道:“有。你先去那边坐着,我去拿。”
  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季不寄端着受伤的手指头,坐到书房窗边的椅子上。不去看自己的伤势,倒还能忽略掉一些幻想带来的疼痛。
  不过他一坐下,视线对上了桌面的百来个自己,嘴角一抽,闭上了眼睛。
  还是不看为妙。
  时恩赐很快拿着医药箱回来了,单膝跪在季不寄的身前,把他坐着的椅子转过来,找出消毒纱布按压在伤口上止血。
  他出去一趟顺带着清洗干净了双手,刚碰过水的皮肤冰冰凉凉的,十分惬意。
  季不寄垂眸瞧着他,对方正在一丝不苟地给自己紧压着伤口,纤长的睫毛低低地向下翘起一个弧度,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季不寄无端从他的反应中觉察出紧张的情绪。
  他无声地举起另一只无恙的手,轻扣在时恩赐的手背上,像块冰,但并不潮湿,果然很舒服。
  “你别乱动。”时恩赐不虞道。
  季不寄说:“就这么小个口子,指甲刀剪一刀都比这重。”
  “那你告诉我,你疼吗?”时恩赐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