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这一刻,所有未曾言说的眷恋、隐忍的思念,都凝聚在这用尽全力的拥抱中。
  时光流转
  暮色将宫道染成暗沉的墨色,苏玄染与叶落尘并肩而行。
  宫灯在风中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无端添了几分萧瑟。
  两人缓缓行至马车前,叶落尘神色悲痛,如同丢了魂般,脚步虚浮,朝着苏玄染的马车迈去。
  在他踏上马车台阶的瞬间,许是心绪太过杂乱,脚下一滑,竟没踩稳台阶,整个人踉跄着向前倾倒。
  苏玄染见状,当即伸手,稳稳扣住叶落尘的手臂,顺势借力给他。
  叶落尘借此稍稍稳住了身形,便又自顾自地,脚步虚浮登上马车。
  车内烛火摇曳,叶落尘俊秀的面容此刻苍白似纸,眼神空洞茫然,似生命中的所有光彩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苏玄染望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眼底闪过不忍,暗叹息一声,他也抬脚踏上马车,厚重的车帘落下,将两人的身影隐入夜色。
  马车内,叶落尘枯坐如塑,良久,他死寂的桃花眼中泛起一丝暗涌,喉结艰难滚动,声音发颤:“苏兄,今夜……”
  尾音被哽咽绞碎在喉间,悲凉肆虐:“她将成为……他人新妇。”
  “是我负了她……”叶落尘嗓音嘶哑低沉,十指深深掐进掌心,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暴起,却浑然不觉锐痛。
  颤抖自指尖蔓至脊背,他的身子开始微颤,眼眶泛起病态绯色,那抹绯色漫溢,灼热似火。
  滚烫的泪突然决堤,他慌乱地抬手掩面,指缝间渗出的泪水蜿蜒如血痕。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溢出,深入骨髓的悲怆,此刻化作实质,将他整个人侧底淹没。
  马车里,烛火明明灭灭,苏玄染静静凝望着蜷缩在阴影里,因心爱之人嫁作他人妇而悲泣的叶落尘。
  他双眸轻敛,目光深邃而复杂,清冷的容颜宛如冰雕。紧抿的薄唇,忽而勾起一抹笑意,浅淡笑弧里,藏着苦涩与自我揶揄:倘若是己,许是会更加不管不顾。
  良久过后,叶落尘颤抖的脊背终于停止抽搐,方才汹涌的悲恸渐渐退去,只留下满脸狼藉的霜白。
  他艰涩牵动嘴角,苍白的面容泛起极淡笑意,哭肿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眼底却凝着挥之不去的死寂:“苏兄,我曾为她所守之物,或许今夜,当弃之……”
  话音未落,他已扶着车壁缓缓起身,动作僵硬而迟缓。
  苏玄染望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不忍,他本能地伸手,指尖几乎要触到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却骤然顿住。
  脚步声戛然而止,叶落尘转过身来,倦意浸透骨髓,却又带着释然:“苏兄,不必如此,那女子虽处风尘,却真心待我,亦为我守着初次之纯净,今夜,我不想再执着。”
  第130章 交叠缠绕
  是夜
  月色如水,倾洒在状元府的朱漆回廊间,将庭院浸染得温馨。夜风拂过,花影摇曳,为这方天地更添几分静谧缱绻。
  苏玄染揽着温曲儿斜倚在软榻上,烛台跳跃的火苗将二人身影投映在雕花屏风上,交叠的剪影随着烛火明灭,两人声线交织缠绕,低低絮语。
  本应是温馨惬意的画面,可温曲儿却察觉到异样。
  今夜的苏玄染,虽一切如常,言行举止依旧淡雅从容,可细细听来,他言语间却隐隐藏着一丝低落。
  温曲儿指尖的动作陡然凝滞,身侧人却浑然不觉,修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动作轻柔而缓慢。
  她心中满是关切,双手捧起那张清俊的面容,眼眸中盛满担忧与疼惜:“苏玄染,你怎么啦,可是有不开心之事?”
  听闻这温柔的问询,苏玄染眸光微滞,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笑意,声线温润:“并无大碍,切莫忧心。”
  垂眸凝视着怀中人眼中灼人的关切,他反握住那只温热柔软的手,
  将唇轻印在她掌心,笑意愈深,语气温柔宽慰:“放宽心,不过是些琐事,无需挂怀。”
  墨色瞳孔骤然幽邃,深情凝视者眼前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娇颜,这世间万千繁华,皆不及怀中一人。
  “曲儿……”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克制的情绪。
  “得你相伴,是我此生最大幸事……”话语未尽,他已长臂轻收,将她严严实实裹进怀里。
  深夜
  京城此刻最是繁华,最是喧嚣,是那烟花之地。街巷中,处处张灯结彩,脂粉香气与酒肉味混杂纠缠在一起。
  厢房中,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斑驳晃动,脂粉香气幽幽萦绕在空气中,混合着淡淡的酒香,带着几分迷离气息。
  叶落尘静坐于榻边,温润俊秀的面庞上,不见丝毫情绪波澜。
  一双桃花眼眸,往昔本是盈盈含情、顾盼生辉,此刻却徒留空洞,黯淡无光的眼眸中,凝着化不开的苦涩与哀伤
  高挺鼻梁下,薄唇轻抿,手中优雅握持着酒杯,酒水在杯盏中泛起微漪,映照着摇曳的烛光,闪烁出迷离光晕。
  他轻抬手腕,酒水滑入喉间,一杯接着一杯,动作迟缓却不失优雅,只是酒水太过匆匆,酒液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在绣着精致水纹的衣衫上,洇出一片深色痕迹。
  蓦地,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笑容浅淡,微扬的弧度里盛满绝望与自嘲,似是忆起与心爱之人的过往,又似是在讥笑自己如今的狼狈。
  这抹笑弧不见半分欢悦,唯有深入骨髓的悲戚,在他冷白俊秀的面容上悄然绽放,美得令人悸动,却也令人心碎。
  身侧侍酒女子,身姿柔若无骨,含情脉脉凝着他的侧脸,眼底翻涌的疼惜几近漫出。她咬着嫣红唇瓣欲言又止,终是期期艾艾开了口:“叶大人……时辰不早了……”
  话未说完,叶落尘已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醉意蒙眬的桃花眼泛起血丝,在摇曳烛火下显得愈发猩红。
  他盯着杯中游动的烛影,喉结滚动着又灌下一口烈酒,酒水顺着白皙的脖颈蜿蜒而下,在衣襟晕开深色痕迹。
  女子坐在榻边,望着叶落尘一杯接一杯往喉间灌酒,她攥紧帕子的手指微微发颤,终于抚上他胸前盘扣。
  轻触衣料间,她抬眸偷瞄那张冷白的脸,却在即将解开第一颗扣子时,手腕突然被死死攥住。
  腕间突然传来的桎梏让她轻呼出声,抬眼正对上那双迷离的眸子,脱口而出的字句带着颤音:“叶大人……”
  叶落尘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忽的放松,眼中混沌的醉意,突然清明一瞬。
  望着女子惊恐的神色,他喉间溢出一声自嘲的轻笑,手中酒盏自手缝坠落,在青砖上应声碎裂。
  锋利的瓷片映出扭曲的身影,他垂眸凝视着倒影中破碎的自己,桃花眼泛起朦胧水雾,竟比醉时更添几分惑人。
  微凉夜风掀起纱帐,忽然,他木然伸出手臂,机械地将女子轻揽入怀。
  锦被扬起又落下,烛光倾泻而入,照亮他染着薄红的眼尾,却照不暖那双死寂的眼。
  于这一方小天地,温润纯净的叶探花郎,终是落了尘,将满身清骨碾碎在这方醉生梦死里。
  次日
  早朝,金銮殿下,叶落尘神情自若,出列奏事,声音清朗,举止从容。
  苏玄染手握笏板,余光瞥见好友泛着青白的脸色。昨夜那人崩溃痛哭的模样,在脑海一闪而过,心里五味杂陈。
  朝散时分,两人并肩走在宫廊上,熹微日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
  苏玄染侧首望去,晨晖里,叶落尘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青黑在眼下晕染,与昨夜那个失控的身影渐渐重叠。
  可那人依旧脊背挺直,嘴角噙着熟悉的温润笑意。
  叶落尘似有所觉,转头撞上苏玄染关切的目光,忽然轻笑出声,晨光掠过他眼底浓重的青黑。
  :.
  那个总带着书卷气的温润探花,不过一夜之间,便将所有狼狈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时光流转
  在京城这方繁华盛地,温曲儿于府中,忽然收到了京城几位夫人与小姐共同递来的帖子,其中闻夫人的帖子格外惹眼。
  这闻家,正是恳请圣上为苏玄染赐婚的世家贵胄之一。
  温曲儿本是初入京华的外乡女子,虽与苏玄染早已缔结婚约,却尚未完婚。
  而苏玄染少年得志,十八岁便蟾宫折桂,以状元之姿名动天下,他腹有诗书气自华,更兼丰神俊朗,自是引得京城无数小姐倾慕。
  反观温曲儿,出身寒微,身为童养媳,虽蒙圣恩获赐低阶诰命,也生得柳眉杏眼、清雅秀丽。
  可置身于珠翠琳琅、千娇百媚的京城贵女堆里,纵使气质婉约动人,终究难掩几分小家碧玉。
  那些名门闺秀听闻状元郎未婚妻将至,既好奇这位女子究竟有何过人之处,又暗藏攀比之心,皆想在这场宴会上一较高下。
  温曲儿深知自己身处风口浪尖,将近一个月来,每日都在府里刻苦研习礼仪,在教养嬷嬷的悉心教导下,如今已是兰质蕙心、仪态万千,举手投足间尽是娴雅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