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今后他二人相处的基调算是定了,薛天守可以心无旁骛地向她索取,心灵与佑体上的享受了。
  这是白日,薛天守拒绝了段焉要他拉上窗帘的请求,为他提供视线上的享受,也是她该做的。
  但当坦承相见时,薛天守变了脸色。这哪里是享受,这是在扎他的心。
  他眼神阴鸷,他问:“怎么弄的?”
  段焉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什么怎么弄的?”
  薛天守明明心里已有答案,却还是想要弄个明白:“这些伤,怎么弄的?”
  段焉还是有些意外的,他把她逼到那种地方去,会想不到她将遭遇什么吗?还是说,他并没有暗中知会狱长,那只是奥朗的擅做主张。
  段焉心里燃起一簇小火苗,她好像找到除掉奥朗的方法了。
  “说,怎么弄的?”薛天守死死盯着她身上的大小、新旧伤痕,非要问个明白。
  段焉一副卑微的,小心翼翼的样子:“非得说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影响了你的兴致吗,要不还是挂上窗帘吧。”
  薛天守胸中忽然升起一股无名火,这股火烧到心脏,痛灼着他的心。
  第64章 第64章大白
  她咬着嘴唇,一副抗拒回答的样子。
  是了,他怎
  么忘了,她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这样不肯说的。
  薛天守确实是兴致全无,他看着那些还没消掉的青紫,他连手都不敢上。
  她不说,他就一处一处地检查。他看到不能理解的伤痕时,指着那个位置问道:“这个,是怎么造成的?”
  段焉被如此具体地问着,她好似避无可避的样子,终于开了口:“是被一边一个人拽着,朝栏杆上撞的。”
  薛天守艰难地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回到那片青紫上,他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继续查看着,看到了她胳膊上的一道道划痕。这一看就不是别人弄的,她自残过。
  薛天守心头大震,他万万想不到,会有一天,他能在意志顽强的段焉身上,窥见到她的崩溃。
  她是忍住了没有去撞门,但她用了别的方法来让自己在禁闭室里撑下来。
  他声音有些抖:“拿什么弄的?”
  段焉看了一眼:“勺子,吃饭的勺子。”她的表情与语气都很淡,就好像真的在说,吃饭一般的平常小事。
  顺着手腕薛天守看到了她的手指……原来,她断掉的不止一片指甲。
  之前在禁闭室里,只看到断掉的那部分时,薛天守虽有痛怒,但尚能克制。
  这会儿见到这些应接不暇,遍布在段焉全身各处,各式各样的伤痕时,薛天守的眼睛红了,慢慢地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像是对待易碎文物一般,轻手轻脚地把段焉放进被子里,段焉任由他摆楞,只是在他给她盖好后,她转身冲着窗外的方向侧躺着。
  而薛天守也躺了下来,与她同一个方向。
  他让她枕着他的一只胳膊,另一只手臂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
  他不敢抚到她,哪怕隔着被子,他也怕她会疼。
  他的手伸向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地捋着,她这里应该不疼。
  捋着捋着,薛天守手上一顿,他当然看得见她剪了头发,这没什么稀奇,进到任何一所监牢,都是要被理发的。
  他喜欢长发,虽然段焉之前的头发没有很长,但也比现在长了不少。
  薛天守在禁闭室那里见到她剪了短发的样子,确实觉得有些可惜。他甚至还想着,早知吩咐下去,不让她剪头了。
  此刻,段焉的发尾扫落在他的手上,他看到了参差不齐。在薛天守楞住的时间里,他第一次意识到了男监与女监的不同。
  原来欺负虐待一个人,还可以在这样细枝末节的地方下功夫。
  他咬着牙把暴烈的怒火暂且吞了下去,他捋着她的一撮头发,轻声地问:“这又是怎么弄的?谁剪的?”
  段焉呼吸很轻,人也轻,轻到薛天守的胳膊上像是枕了朵云。
  他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却听到她喃喃地道出:“好多人弄的,有些我甚至记不得她们的长相,我唯一记得的就是她们打我时,凶恶的表情,好像我是她们的仇人一样。”
  段焉把头低了低,随之而动的发丝在薛天守的胳膊上撩拨而过。
  薛天守没有感觉到痒意,只觉得刺痛,全身哪哪都刺痛着。
  段焉还在娓娓道来,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你说头发啊,怎么,还是没洗干净吗?我也是进去过一次那里才知道,她们整人的阴招可真多。”
  “但好在,她们粘完胶水后,还给我剪了。跟狗啃的一样我也认了,总比一直粘着胶水要好。比起她们把尿倒在我的被子上,这都是小事啦。”
  “但我得告诉你,我不是疯子,也不是变态,我杀人是因为我实在忍不住了。你知道我的性子的,一开始她们打我时,哪里忍得住不还手,可还了手就换来了变本加厉地虐打。”
  薛天守一动不动地听着,之前发红的眼眸,现在越发地沉黑。
  他看着段焉说到这里时,佝偻了下身子,他想把她抱紧一些,却又怕碰到她的那些瘀伤。
  她呈现出一副自己搂抱着自己的姿态:“每天,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挨上一顿打,她们下手重,真的是太疼了。我求助过狱察,根本没有用,她们看见了也会把头扭开,甚至有几次,她们连演都不演了,直接看着我被打我的人拖走。我求她们,低声下气地求她们,她们却一直在笑。”
  “我实在是受不住了,我怕我会被她们打死,所以我才杀了人。只是没想到,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段焉的声音小了下去,小到薛天守挨她如此近,都听不太清。
  他凑得更近些,不敢发生一点干扰的声音,才听到她喃喃的是什么:“所有的监牢都有这样的潜规则吗?每个新人都要过这道坎吗?还是说只有我反抗了,所以才被整治得最惨?”
  她不再发出声音,薛天守听着她的呼吸慢慢浅下来,他道:“睡吧,这里很安全。”
  她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她的呼吸骗不了人。
  薛天守怀里搂着段焉,眼睛盯着远处一动不动,与这份平静不符的是,他眸中酝酿的风暴。
  他上次杀人还是血洗陨宫的时候。那是帝主主动献祭生命,交出王位的条件。让他给世人留下一个杀害帝主的残暴野心家的印象。
  薛天守不是不知帝主的目的,也知道荪江兰参与在其中,但他不在乎,他既然把异能公开在阳光下,他们就该知道他已强大到何种程度。
  他留着皇族,让荪江兰坐上了帝主之位,也是从帝国大局考虑的结果。
  所以,他容许了帝主自杀式的算计,按他的意愿,杀了帝主以及他的亲信。那天,陨宫台阶上的血,从最上面那一层淌到了最下面。
  那是三十多天以前的事了,之后,他采取了怀柔政策,一个人都没有杀。
  而现在,他知道,他又要杀人了。不同的是,这次,他不会让要杀之人死得那么痛快,他要把段焉遭受的一切,百倍千倍地还给她们。
  薛天守把他要做的暴戾行为想象了一遍,一点都没有解恨的感觉,他恨不得现在就去亲手把事办了。
  但段焉还在睡着,他不能动。她这些日子天天提心吊胆的,肯定睡不好,一切都等她醒后再说吧。
  刚这样想完,他怀里的人忽然抖动了起来。不止,段焉还脸色刷白,额头上都是汗,显然是被恶梦魇住了。
  薛天守欲唤醒她,但段焉好像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哪怕已经睁开了眼,她还是满面惊恐,没有完全地醒来。
  她一边用手背挡着眼,一边流下眼泪:“我不能瞎,我得忍住。我不能撞,我得活着。”
  她重复着这两句话,直到听得薛天守的心脏如被扎了窟窿眼一样的疼痛难受,段焉才慢慢地住嘴,慢慢地清醒过来。
  自打被薛天守带回来,段焉所有的行为与说过的话,都是经过设计的,只有这场梦魇是真的。
  段焉想过关在禁闭室的十天会终其一生地影响着她,但她没想到,这影响会这样地深。她是被吓醒的。
  不过,看面前的薛天守,他好像也被吓得不轻。
  她强者的心态,让她本能地脱口而出:“我没事,我能克服,调整一下会好的,你不要这个样子。”
  薛天守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只是,她的这句话让他更加心疼她了。
  他说:“不用着急去克服调整什么,慢慢来。你只要记住,你已离开了那里,再也不用回去,你在我这里很安全就好。”
  段焉为眼前的一幕感到恶心,她遭的所有的罪,都是他造成的,现在又要来惺惺作态,把自己撇个干净。
  但她只能说:“好。”
  段焉不敢再睡了,她不想再经历一遍刚才被魇住的经历。薛天守见状,给了她地下室的通行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