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眼前,段焉虽然双手动弹不得,却表现出了抵死的反抗。
  薛天守本以为她能一直聪明下去,没想到她也有犯糊涂的一天,他只轻轻道:“那个孩子,已经让人送去了运福公寓,治疗照旧,下个月学校开学,他想去哪个学校就送他去哪个。”
  段焉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不动了。薛天守又道:“还是说,送他去见他父母比较好。”
  段焉闭上了血红的眼,迟来的眼泪奔涌而出。
  薛天守如胜利者,仰着头,视线向下俯视着她,然后慢条斯理地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绳。她果然老实了,不再反抗他。
  薛天守中间得闲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逼问她:“给我说说,从哪学的发射弹械?”
  段焉不说,他就给她安罪名,每一项罪名后面跟着的惩罚,都以小杰为代价。
  段焉哑着嗓子如实告诉他,薛天守想起那个拐带她去跳涡旋的下等男,眼里含着霜,下着死力。
  一轮后,把人翻过来,看到锁骨下面的印记,新仇旧恨一齐涌上来……
  之后的两天里,薛天守没让段焉出过地下室。
  他自己倒是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着一个箱子。
  他把东西从箱子里拿出来时,他看到段焉如一汪死潭的眼波,动了动。
  尖锐的纹身针,泛着冷光,蘸上墨色,朝她逼近。
  薛天守把她拉过来,看着她锁骨下方的一小块皮肤,印记浅了很多,但轮廓清晰。
  他说:“这儿脏了,坏了,重新让它生长一遍吧。”
  纹身针可以把这块皮肤破坏掉,然后长出新的,这是薛天守想到的,可以让自己心里能过去这一关的办法。
  他把他锁骨下方代表着异能者的黑羽缩小了几倍,亲手纹给了段焉。
  段焉对他的那个“黑羽”深恶痛觉,因为只有一种情况下,她会见到它,清晰地,近在眼前的见到它。
  严格来说,这个与生俱来的异化标志,并不是真正的羽毛,它是由看不懂的古老文字抽象在一起,组成的视觉上的羽毛图案。
  按理段焉对这种未知文字是最感兴趣的,但这个不行,她不愿意把目光在上面多停留一秒。
  现在,薛天守却把它永远地留在了她的身上。她还不能反抗,只能乖乖地倚在他工作室里的工作椅上,被移动顶灯照着,忍着纹身针在皮肤上留下的刺痛,任薛天守施为。
  待他花了三个小时弄好后,拿了镜子给段焉看,段焉望着镜中幽幽道:“这样也好,这个位置算是彻底被标记了下来,想忘都忘不了了。”
  说着,她还不顾皮肤的刺痛,上手去抚摸,像是在怀念什么。
  薛天守把镜子一扔,镜子应声碎了。段焉扭过头去不闻不见,只听到薛天守粗促的呼吸。
  稍许,他阴笑着道:“本来还想带你去看看那孩子,现在看来不用了。”
  段焉猛地回头,正撞上薛天守的眼。他们互相看着,对视了很长时间。
  最终,段焉说道:“我错了,我很喜欢这个图案。”
  巨幕上,薛天守的人干脆利落地杀掉哥哥嫂子的一幕,深深地刻在了段焉的心上,她不能拿小杰冒险。
  她偶尔的反抗也是基于,她心里觉得,小杰于薛天守有用,没有小杰他拿谁来威胁她的这一点。
  杀楼克,他舍不得,老师身后也有一股中坚人才力量护着,他不会轻易动,除了这两个人和小杰,她在圣陨再无牵挂。
  可谁又能说得准呢,薛天守的狠她算是见识了,她不能赌。
  薛天守见她认错服软,倒也没难为她,她趁机提出要见小杰,他答应了。
  段焉是在运福公寓见到的小杰,现在是他在住307。因薛天守懒得找人,抿娃继续在这里工作,只不过工作对象换成了小杰。
  她没有看孩子的经验,但能为上将工作,什么内容她都能学,都能胜任。
  段焉进屋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抿娃十分耐心地在教小杰认字。这是治疗的一部分,家庭协作的内容。
  段焉仔细了解过,她知道。所以,她看抿娃的眼神都变了,不论之前她与抿娃相处得如何,至少抿娃对小杰是用心的。
  段焉苦笑了一下,抿娃不就是这样的人吗,只要是交给她的工作,无论什么工作内容,她只要接了就一定要做好。
  段焉走近小杰,小杰看上去与往常一样,这让段焉有种感觉,他父母的离世对于他来说,并无区别。
  也好,段焉想,至少不用体会她的丧亲之痛。
  段焉蹲下,眼里有泪光,小杰转了头看她,抿娃有些惊讶,这孩子从来不与人进行眼神交流,他竟然主动去看了段焉。
  段焉也有所触动,她搂着小杰的肩磅,对他说:“好好听阿姨的话,听医生的话,姑姑会给你带糖来。”
  小杰却向她伸出了手,段焉解释:“这次没有糖,我来得匆忙,下次补给你。”
  小杰不再理她,段焉被限定只能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里,小杰在画画,而她在他身边默默地陪着。
  这一幕让段焉痛苦,因为她会想起来,之前在哥哥家的那些画面。而现在,除了小杰在画画,其他的都没了,永远不存在了。
  两个小时,段焉的心一直被泡在眼泪中,或许应该说,这几日她都是这样过来的,只不过此刻心脏被淹得更深一些。
  时间到,段焉与小杰道别,她刚要转身,小杰拉住了她,递给她一幅画。
  他画的是一家三口,画得很好,一看那个小孩就是他,但哥哥与嫂子就不太像了。
  但段焉知道,小杰画的就是他们一家。
  “送我的?”段焉问。
  小杰木着一张脸,不摇头也不点头,只道:“他们没死。他们还在。”
  段焉眼泪落了下来,她把小杰抱在怀里:“他们还在,他们还在看着小杰,保护着小杰,就算他们不在了,你还有姑姑。”
  小杰难得眼珠转了转,但段焉看不到。
  段焉从运福公寓回来后,就又被关到了地下室去。对于薛天守的这个安排,她很顺从,没有异议。在哪里活着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喘气罢了。
  奥朗终于松下一口气,他向上将汇报了楼克的情况,经过两个月的治疗,楼克除了留下些疤痕外,没有任何后遗症。
  他说完发现上将在走神,奥朗轻唤了他一声,薛天守忽然回过神来问道:“荪江兰这次是不是也出席?”
  他问的是皇族传承下来的祈福仪式,虽现在不似几百年前那样宏达,差不多是个大型宴会的样子,但对皇族来说也是大日子。
  奥朗:“兰爵就算再特立独行,这种日子
  他也必定会去的。”
  薛天守:“你安排一下,今年咱们也去。”
  荪江兰参加完祈福仪式,遇到了薛天守,上将主动发出邀请:“一起坐坐。”
  上将大人可不会无事闲聊,荪江兰应允下来。
  可他没想到,上将真的跟他闲聊起来,一聊十分钟过去了,还没到正题。
  荪江兰急着回家监督老婆吃饭,他主动问:“上将,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薛天守转着手中的杯,然后盯着杯中的旋涡看。他觉得从他把段焉从楼克那里抓回来后,他做得非常好。
  本来他就看那个假货碍眼,再加上手串的那个疑点也是块心病。她虽然当时没表现出异常,但谁知她心里有没有存疑。
  这一点上,他倒与那个假货意见一致,终是个隐雷,以段焉的心计,说不定哪天就爆了。
  正好“绞死”了两个早该下线的,任务结束得正当时。
  效果也很好,段焉真的是比以前还要听话,但也太听话了。
  听话到没有活人气,那个地下室像个坟墓,她把自己埋在了那里。
  一开始他觉得没什么,听话乖巧还不好吗,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但慢慢地,他觉得不对劲。他像个作天作地的叛逆少年,又希望看到她不羁不服的样子。
  他听说荪江兰家里的那个,不给他下毒了,兰爵的日子好像要好起来了。
  他也略微听过一耳朵这两个人的爱恨情仇,他想问些什么来解决他的困惑,但他也不知道具体该问什么。
  转动的杯子终于停了下来,薛天守道:“我启用军谍处给我办事,这事你知道吗?”
  荪江兰一挑眉:“这是上将的私事。”
  “你知道。”薛天守肯定地道。
  荪江兰不说话,默认了。
  就在薛天守向兰爵请教问题时,难得段焉有一整天独处的时间。
  这两个月以来,薛天守只要在陨都,他每天都要下来。
  段焉有些事要想,要琢磨,薛天守天天在她身边,耽误了她很多的时间。
  她为了不跟他产生过多纠缠,她十分听他的话,从小到大她就没这么乖巧过,但薛天守留给她独处的时间并不见多。
  此时,段焉手里拿着七张画,这是她这两个月里每次见过小杰后,小杰给她的。见了七次,给了七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