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像最吓人最厉害的,手指折掉的那次她就不知道。
  她当时真的吓坏了,以为他要无声无息地弄死她。当她托着手腕离开英山公馆的时候,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些年,在薛天守面前,无论她表现得多冷静、多不卑不亢,她心底都对这个权势滔天的男人又怕又怵。
  所以,她与楼克不摆宴不领契书,出了家门就一副普通同事的样子,到底能不能过关,段焉也很想知道。
  楼克想到的对抗新十二条的办法,无疑是一次对薛天守底线的试探。
  思考过这些后,段焉并没有顺着楼克,她只一句“特殊时期,还是谨慎些好“,楼克就听她的了。
  吃完中饭,段焉回到岗位,发现一名同事总在看她,却在她看回去时又慌乱地躲开,不知在犯什么病。
  这位男同事与楼克一样,是住在中南区的无家族背景的普通尊族,平常与段焉相处得还不错。
  所以,一是不想再被他这样偷看了,二也是觉出他是遇到事了,于是段焉私下主动问他:“怎么了?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男同事只犹豫了一小下,然后问她:“你与楼工分手了吗?”
  怕段焉误会他在打听别人的私事,男同事马上又道:“我女朋友与你一样,我们的情况也和你与楼工一样。本来打算明年领婚契的,现在一切都变了。我父母本来就不同意我娶她,好不容易这一年松了口,没想到……”
  说着说着,这位男同事有些无力,就算段焉与楼工的情况与他们一样,在新律下除了同命相怜的感受,他又能问出什么呢。
  段焉:“你们放弃了吗?”
  男同事:“我倒是还没有,但我女朋友本就一直觉得配不上我,明年领婚契还是我劝了她很久,她才答应的。现在这种情况,她主动提了分手,无论我怎么挽留,对她说再想想办法,她都只会一个劲地说,她的下等身份配不上我。”
  段焉从来不知道这位男同事的女朋友也是个末等族。
  她不明白分手就分手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强调被别人定义的身份。
  段焉从小到大都没有自己是个低贱的下等种的自觉,所以她不理解。
  她与楼克的应对办法当然不能轻易地告诉这个同事,这个不能说也就没什么能说的了,都是些安慰人的空话。
  但段焉还是有感而发:“最怕的就是,自己给自己套上了下等意识。”
  男同事微楞,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经过几天的商量,段焉与楼克决定了两件事。
  首先是住的问题,因为上次被掐脖轰出去的经历,让段焉明白了,薛天守把楼克父母的房子还当成家,占有欲满满,所以他们不能在那里同居。
  段焉说服了楼克搬到离单位更近的,研究所的房子里。
  以楼克现在的工作量以及手上的科研项目,他可以轻松地申请到段焉现在住的那幢楼。
  正好段焉这一层对面的屋子还空着,楼克申请过来搬过来后,他们表面上是门对门的邻居,实则过着事实夫妻的生活。
  其次是他们还是决定偷偷在家里举行一个仪式。
  在圣陨,每一对新人的婚礼现场上,都会有一个固定的仪式。
  就是取铃花的汁,然后用蘸有这种花汁的刻具,把两位新人的名字刻在一小块长方形的陨晶上,摆在家里,寓意长久美好。
  陨晶因其性质,不易在上留下痕迹,但这种铃花汁可以,且还不失色。所以这两者的结合被视为永恒的象征。
  这与圣陨帝国留传到现在的一个古老传说有关。
  传说宇宙之神亲手种出铃花,亲手打造的陨晶,所以两者皆十分稀有珍贵。
  楼克提前就做了准备,早就买下一块质地还算不错的陨晶。大的见不到也买不起,但一块方牌楼克还能承受。
  而铃花汁为保其色彩鲜艳,当日去买就好。
  之后,楼克搬进了段焉现在住的楼里,如愿做起了对门。而举行仪式的日子也定了下来。
  段焉并不怕薛天守的人察觉出什么,因为楼克不是薛天守的敌人,他是出于保护的目的才派人来盯着的。
  这些盯守的人有分寸,不会吃喝拉撒全方面地死盯,更不会侵犯个人隐私,以及监看室内。
  再加上,陨晶是提前买好的,单去买铃花也不会让人联想到婚礼上所要用到的花汁。
  段焉从谨慎的角度来看,那些看着楼克的人,不会察觉到他们的意图。
  至于楼克搬家,搬去了她的对门,他们是一定会汇报给薛天守的,但这正好可以试探到薛天守的态度。
  段焉总说楼克天真,其实这次她也想浅了。
  这也不怪她,就连薛天守也没预料到,自从新十二条颁布以后、自打他去过一次文资研究院以后,他对段焉还围在楼克身边已不能容忍。
  所以早前,在他知道少帝不仅派了人去下西区打听段焉哥哥的下落,还再一次亲自联络了段焉后,他就加强了对楼克与段焉的监护与监看。
  这对胆大包天贼心
  不死的小情侣,接下来要做的一切,他都知道。
  他从来没有对楼克有过这么大的意见,生过这么大的气,这次,难得让他想要心狠一次。
  正好,每次新法颁布初期,总有人观望,甚至挑衅,不抓些典型就会有人犯糊涂拎不清。
  这次他们撞上枪口,自己送了上来,薛天守决定要给小情侣一个教训。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慢慢地成型。
  第14章 第14章关押
  海缇是在花店碰到段焉的。
  她刚拿起一捧花,一抬头就见段焉走了进来。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逃。
  以前,因为上将的缘故,海缇总是当传令者,在段焉面前总是一个俯视的角度。
  为什么此刻,她竟会用到“逃”这么严重的字眼?因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怕自己违背了忠诚守则,跟段焉说了不该说的。
  海缇在薛天守身边颇受重用,上将大人不用则已,但凡放在身边启用的,都是他绝对信任的。
  况且海缇是军职,军人最重要的就是守密与忠诚。
  可她也是一个有自己思想与情感的女人,她内心紧里不想段焉受到伤害。
  这个与她妹妹一边大的姑娘,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她只是喜欢上一个人,或者她并不喜欢只是想依附对方来获得更好的生活。无论是哪一种,在海缇看来,过往与未来段焉要受到的伤害都有些重了。
  看到段焉虽只买了一束这个季节正开的花,但视线总是在看铃花,海缇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该不该提醒她一下呢?
  纠结来纠结去,在海缇发现段焉看到了她,两人四目相对时,海缇下了决心。
  私下碰到海缇,与在薛天守那里碰到不一样,段焉对海缇不再是提防与冷漠,她很放松地对海缇笑了笑,像遇到熟人那般。
  海缇走向正在结账的段焉,排在她后面。
  在段焉付钱的时候,她小声道:“铃花不适合你,还是不要买的好。”
  海缇在“铃花不好看”和“铃花不适合你”两种说辞间来回犹豫。真就一副怕她听懂又怕她听不懂的拧巴样子。
  说完她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就放下手里的花,离开了花店。
  “一共二十一,您在这里付就可以了。”售货员提醒着发楞的顾客。
  段焉“哦”了一声回过神来,但还是付错了钱。一番折腾终于付好,她走出花店,茫然四顾。
  海缇士将不会随便说那一句的,段焉有自己的判断,只是这判断让她体寒心凉。
  她望向天空,目光似要穿透云层,还不够,她向往更高更远更浩瀚的宇宙,那里可以不用抗争就能拥有尊重与自由吗?
  憋得慌,想透气……
  段焉转身重回花店,拿了两枝铃花。
  铃花很贵,高阶贵族们在婚礼上用这种花来彰显身份。
  他们不仅用花汁来刻名字,还会把装在精美器皿里高价买来的剩余花汁,拿铃花的枝叶沾了,在每位来宾的肩上轻点,进行着一种来自远古,而今花费巨大的祝福仪式。
  普通人如段焉,把钱包中的所有钱都拿了出来,才能买下小小的两朵。
  她飞速回到家,去敲对面的门,楼克在家。
  “正好要叫你过来吃饭。”自打楼克搬到这里来,他开始对做饭感兴趣,以前他们都是吃在科研院。
  科研院里分了好几个分院以及部门,食堂有十多个。段焉虽然自己单过过一段年月,但人的天赋与技能点是有限的,很显然对于差点把厨房烧掉的段焉来说,她于做饭一事上最该做的就是放弃。
  说实话,楼克做得并不好吃,但段焉在吃上是极不讲究的,只要吃不死就行。
  好像上下游几十个分支分院里,他们这些搞科研的,大部分都这样,能吃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