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过芝娘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考试结束前,二房夫妇决定先不与她谈论婚期,以免分心。
  另一边,二房的书房内,虞侍郎正在与陆宜洲对弈。
  “婚期终归要
  以芝娘的想法为准,我们不反对不代表支持你。”虞侍郎提前说明。
  陆宜洲端端正正回:“我明白,无论何种结果我都会尊重芝娘。”
  虞侍郎欣慰而笑。
  翁婿二人就开始谈及正事,凛王元宵夜被幽禁。
  淑妃因此受到不小的打击,回宫的路上突然晕厥。
  然而老皇帝满心都是辰妃,哪管相伴几十年的淑妃死活,只命人赏了点金银布帛权作慰藉。
  淑妃的宫人唯能啐一口,骂一句“红颜祸水”之类的诅咒辰妃。
  宫人的出生和生存环境就那么一亩三分地,认知短浅实属正常。
  书房内,两名在朝为官的心中雪亮。
  一个是无根无基的绝色美人,一个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两个人在一起,倘若有什么不好,必然都是美人的错,他日史书工笔亦是如此。
  虞侍郎问:“那十匹卑然马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案情已经有了眉目,陆宜洲也不再避讳,“凛王为他人做了嫁衣,不过他本身也难当大任,今日之境并不冤枉。”
  翼王的优秀全靠凛王衬托,因为凛王实在是一个蠢人,老皇帝抬举他,不过是想着杜绝一家独大,又怎会真心器重他呢。
  蠢人是世上最无可救药的,是没有脑子的坏人,而不是单纯的笨人。蠢人做事从不计算后果,行动便没有畏惧,只凭一时快意,破坏力无法估量,连自己都能赔进去,更遑论他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虞侍郎真正担心的是翼王御极之后,吏部还有没有他的位置。
  他不怀疑陆宜洲的人品,但不能否认人性的本质,人都会从心底更敬重地位高者。
  当芝娘失去他这么一个还算有权势的阿爹,未来将如何自处,陆七郎是否尊她敬她如故?
  这种问题埋在心里就好,一则唯有时间才能回答;二则他不会轻易认输,总要为妻子儿女挣一个前程。
  二房的小厨房炊烟袅袅,姑爷做客,便是厨娘拿出看家本领的时刻。
  虞二夫人坐在隔壁的炕上教虞兰芝柴米油盐之事。
  “十指不沾阳春水没什么,将来嫁人婆家也不需要你操持家务,可厨房的弯弯绕绕你不能不懂,拿起账簿不能看不懂条目。你得让所有为你做事的人在心里清楚这不是好糊弄的主子。”
  虞二夫人教的认真,虞兰芝听得也认真。
  自从定了亲,她就断断续续接触中馈。
  阿娘对她的要求就是将来不被人轻易糊弄。
  虞二夫人放下账簿,低声道:“世上没有清澈如水的厨房,你把下人放进来做事就要做好被刮油水的准备。下人尝到甜头,自然为你卖命,守好这一亩三分地。这点子油水说白了就是你赏的。”
  “我明白。”虞兰芝道,“这油水就是给能做事的人的甜头,哪天不好好做事了,我就找个贪墨的由头把人解决掉是不?”
  孺子可教也。虞二夫人笑眯眯的。
  对主子忠心,就有刮不完的油水,一旦生有异心,那就是养肥的硕鼠,宰了换个更忠心的。
  “你可莫要学你表妹那套仆婢也是人,打压仆婢便是不仁不慈。正因为仆婢是人,是人就会有异心,所以才需要规矩约束。你不立规矩,早晚就要被他们骑在头上。”虞二夫人抓了把瓜子,边磕边说古,“前朝皇帝知道不,据说咽气前那两年,想吃个鸡蛋都得向御膳房打欠条,一枚十两银子。”
  虞兰芝的下巴险些跌掉,“十……十两?”
  “少见多怪。便说要一百两,皇帝也得买。这就是奴大欺主最极端的例子,当然在陆家不会出现,但你若是立不起来,难免就要遭人轻视怠慢。记住了,回去仔细琢磨。”
  虞兰芝乖乖“哦”了声。
  那边厢的翁婿将将结束一局,小厮来报:“老爷,辞公子来拜访,带了好些方物。”
  辞公子,应该就是虞家二房的表公子,那位与芝娘差一点定亲的表哥。
  同二房的关系真亲近。
  陆宜洲撩起眼皮。
  沈舟辞带了一车方物,昨儿傍晚汎江的管事才运送到洛京,今儿一早他就给姑父姑母送来。
  有芝妹妹最喜欢的汎江橘,姑父偏爱的粘高粱酿造的琥珀酒,以及自家田庄采集的蜂蜜做成的蜜饯,都是汎江特有的,洛京吃不到。
  小厮推开门扇,躬身请辞公子入内。
  只见一名身量修长的清瘦郎君阔步迈入书房,陆宜洲面色不动。
  沈舟辞恭恭敬敬行晚辈礼,“姑父。”
  虞侍郎朗笑,“来得正好,四郎,这是你妹夫陆七郎,午膳留下来陪我们小酌两杯。”
  “是,姑父。”沈舟辞又转向陆宜洲,比谁都清楚这位妹夫的来头,因此并未托大,依旧温和谦谦施礼道,“陆佥事。”
  陆宜洲还礼,“沈公子。”
  虞侍郎:“……”
  一家人这么见外么?
  陆宜洲的眼神微凝。
  怪不得芝娘大言不惭把表哥单拎出来气他呢,当时他却不以为然。
  因为没有人告诉他,芝娘的表哥这般俊秀脱俗,完全不像个商人,便是放在梁元序旁边,单论相貌也不输多少。
  她就喜欢好看的。
  她好色。
  有这么一位能说会道又相貌绝佳的表哥奉承着,不定有多快活。
  陆宜洲轻轻抿唇,视线漫无目的扫过,无意中撞上了沈舟辞,他也在看他。
  沈舟辞立刻弯唇微笑,“陆佥事少年英才,相貌气度不凡,沈某早已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实实在在一句恭维,每个字又是真的,不矫情也不华丽,明知是奉承,却又不至于使人反感。
  陆宜洲:“沈公子过誉。”
  从前没有机会,引荐又显得太刻意,虞侍郎才一直未能把沈舟辞介绍给陆宜洲,今儿机缘巧合,天时地利,自然要拉着围坐饮酒叙话,增进亲戚间的情谊。
  沈舟辞懂进退知礼仪,表现的既尊敬又不至于卑微,十分得体。虞侍郎很是满意,想着要是还有个闺女便好了,现在生肯定来不及。
  一场酒宴,三个人各怀心思,面上一个比一个从容。
  沈舟辞能感知一道若有若无的敌意。
  敌意?
  他早已习惯这群洛京贵族的高高在上,但还从未被人如此当回事过。
  想到陆宜洲不过是个比他小三岁的黄毛小儿,他也就不甚在意。
  第28章 第28章落得被郎君抱在怀里唇舌……
  十六这日,虞兰芝跟随阿娘学了不少东西,又一起回内院用午膳。
  虞侍郎则在外院与两个小辈浅酌,老少皆欢。
  二房在吃食上从来不拮据,平时从养生的角度出发才吃的相对简单。
  读书人都看重这个,也忌讳奢靡,虞侍郎自然不例外。
  贵客在的情况就例外了。
  今儿菜色极为丰盛。
  母女二人从上房到厨房再回到上房,兜一大圈,尤其虞兰芝大清早的整理房间,消耗最多。婢女一把饭摆好,娘俩都多用了小半碗。
  饭后喝茶小憩。
  虞二夫人想到什么就随口问什么:“昨儿与七郎玩得可还尽兴?”
  “凑合吧。不过中途遇到了琼娘和她的未婚夫,我们就近逛了一圈梅町。”
  “那丫头是个有福气的。”想到唐于徽的举止投足以及满目爱慕,虞二夫人点评一句,蓦地又笑眯眯道,“不过论起福气,还得是你。”
  虞兰芝勉强笑了笑。
  笑是因为阿娘说的对,勉强是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胸臆。
  虞二夫人夸张地拧眉嗯了声,尾音拖长,道:“笑得恁生硬,可是我那佳婿哪里做的不好,唐突了你,且与我说说,我教你收拾他。”
  怕只怕真说了,您老就不是教我,而是抄起烧火棍捶他。
  虞兰芝托着腮,理智道:“您想多了。您和阿爹一致看好的郎君不会歪到哪里。”
  她鬼迷心窍,不够自持,才落得被郎君抱在怀里唇舌戏玩的下场。
  但是她和陆宜洲不一样。
  绝非轻浮、随便、滥情之人。
  她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婢女端着一果盘清洗干净的汎江橘迈进明间,母女二人就开始剥橘子。
  地道,还是这个味儿。
  虞二夫人姓沈,标准的汎江人,打小吃惯的东西长大了就改不掉。洛京名贵的果品再好也不如家乡这一口,故此,沈舟辞一有空就亲自来送方物,捡最新鲜的,常送常新鲜。
  虞兰芝对汎江没啥概念,就一个土生土长的洛京小娘子,爱吃汎江橘单纯是因汎江的橘子好吃。
  虞二夫人想到沈舟辞今年已经二十有三,心里多少有些愧疚。许多事两家没有明说,彼此却都心照不宣,他一直在等芝娘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