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不是去抱妹妹,而是严严实实地护住了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书童!
  “乌云珠,你又要作甚?!”
  乌云珠轻轻松松从他臂膀下钻过去,直奔书童,书童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死死护住怀里书本,畏畏缩缩,既不敢忤逆了娇贵的小格格,又不敢丢了小阿哥的书籍。
  扶摇这才看明白,乌云珠是冲着书本去的。
  弘晖一把躲过书本,抱在怀里,撇开乌云珠跑向扶摇,乌云珠便咯咯直笑,锲而不舍地追着他哥不放。
  “别过来!”
  弘晖一边跑一边嚷,躲到扶摇椅后,“额娘!这皮猴又要抢我的书画画了!”
  扶摇听这一声“皮猴”,倒是想起弘晖幼时上房揭瓦的样子,心中好笑,彼时她被这皮猴磨得无可奈何,如今风水轮流转,乌云珠是替她讨债来了。
  扶摇笑了一声,弘晖脸色顿时耷拉下来,“额——娘——!”委屈又不满。
  扶摇忙道:“好了好了,乌云珠,你放过你哥哥罢。吃过饭他还得回去上课呢。”
  “我也去。”小小的人儿双手叉腰,辫子一甩,扬起圆润的下巴。
  “你要去哪儿?”弘晖问。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弘晖,眼底干净纯真,乌云珠认真道:“乌云珠,也去上学。和哥哥,一起。”
  “噗嗤——”弘晖一个没忍住笑出声,“你上什么学呀,你啊,乖乖留在屋里,跟红蕊姐姐学绣花才是正经。”
  “绣……花?”乌云珠困惑地眨眨眼,小脑袋一歪。她只晓得哥哥每日上学、读书,额娘说过,书里藏着好多好玩的东西,可“绣花是什么,好玩吗?比读书好玩吗?
  “对,你得学绣花。”弘晖接道,想逗逗妹妹,浑然忘记刚才护书如命的紧张,他从摇椅后绕出来,笑嘻嘻地凑近乌云珠,“女子要绣得好看的花儿,就可以嫁人了!”
  听见这话,轮到扶摇脸色难看起来,她直起身,看着混不吝的儿子,“弘晖,谁教你说的这种话。乌云珠才多大点!”
  弘晖极少见到母亲如此疾言厉色,看额娘的神色,好像他说错话,但他实不知错在何处,他下意识缩缩肩,供出始作俑者:“十……十四叔说的……十四叔说十四婶样样不行,连绣花都不会,他倒了八辈子霉才……”
  ……胤禵和完颜氏的缘分,开始于康熙四十三年七月,由德妃全权做主的一场盲婚哑嫁。想起这对冤家,扶摇额角便一阵抽搐。
  若德妃知道她精心为儿子谋划的是这样一段“孽缘”,恐怕当时还不如要了那身世差一些的钮祜禄氏。
  扶摇把弘晖拉到身前,正色,“你不要听你十四叔胡说八道,谁说女子一定得会点什么东西才嫁得好,你额娘我就什么都不会呀。”
  弘晖抿唇,眼珠子咕噜转,不敢再随意搭话。他心想,他当时也是这么反驳十四叔的,但十四说——他额娘是命好,别人哪有那命。
  实话实说恐怕会招额娘好一顿埋汰,思量片刻,弘晖决定住嘴。
  “哦,额娘……额娘说得对……”
  他垂眼思虑,深思熟虑的摸样像极了四阿哥,扶摇微微恍神,不满道:“你嘴上这么说,可你心里不觉得额娘说得对?”
  “没有,儿子觉得额娘说得极对,额娘绝对不只是因为命好才——”
  “嗯?”
  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弘晖惊颤:“儿子没说额娘是因为命好才嫁给阿玛啊!”
  扶摇气恼至极,双眼都瞪起来,“额娘是因为家世、人品、美貌,以及才学,才入了娘娘和你阿玛的眼!”
  母子俩正纠缠辩驳,乌云珠瞅准空档溜过去,趁着弘晖被额娘厉声震慑、心神不宁,她猫到他背后,小手闪电般捏住弘晖胳膊下夹着的一本书角,猛地往外一扯!
  哗啦啦几本书应声落地,乌云珠眼疾手快,随便抱起一本就跑。
  弘晖大惊,拔腿便追,“乌云珠!你这小毛贼!快还我书!”
  一时间,院中充满弘晖气急败坏的叫嚷声和乌云珠银铃般的笑声,扶摇被丢下,呆怔半晌,无奈地摇摇头。
  她重新躺回摇椅,早没了追究弘晖的心思,一边感受秋阳暖融融地晒在身上,一边听着耳边传来儿女追逐嬉闹的声响。
  对紫禁城里的皇帝、朝堂上的诸公,以及京城的达官显贵们而言,这一天是太子被废、天家震荡、朝局剧变的日子。
  然而对她扶摇,却是极为稀松平常的一天。想来对大清无数升斗小民而言,也是如此。
  四阿哥虽赶在宫门下钥前离了宫,但他在户部衙门忙到很晚才回府。
  今日朝廷发生大事,扶摇以为,四阿哥必不能来正院了。
  没想到,四爷总在一些奇怪的时候令她意外,比如今日。
  他进门便要吃宵夜,扶摇叫人给他煮了一碗糯米圆子,坐在一边看他吃得格外香。
  第150章 第150章感受到扶摇探……
  感受到扶摇探究的目光,胤禛抬碗,舀起一勺糯米圆子向扶摇递去。
  扶摇摇头。
  胤禛搁碗,“你想说什么。这个眼神,盯得人都不能好好用膳。”
  扶摇只是觉着,四爷的反应也太平静了。
  即便他一贯是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但今日之事,对于他们几个皇子来说不是天大的事吗?
  此前,康熙率诸皇子巡幸塞外,听说年仅七岁的十八阿哥胤祄,在途中突发重病,不幸夭折,不知这之后又发生了何事,竟使得康熙勃然大怒,等不及回京,就直接在行宫召集诸王、大臣、文武官员,宣布废黜皇太子。
  一回到京城,废黜诏令旋即颁下。
  太子被废,储位空悬,几位皇子不该蠢蠢欲动,她的四爷不该想着如何料理下一步么?难道这个时候的胤禛尚未生出夺嫡之心?
  怎么想,怎么看,扶摇都觉得诡异。
  胤禛此人,越发令人看不透。他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就是不知此刻葫芦里卖什么药。
  想着毕竟自己“未卜先知”,扶摇屏退众人,抬起汤碗,舀起一勺糯米圆子,凑到胤禛身边,“四爷,以我之见,此刻不如作壁上观。”
  胤禛的神色终于浮现一丝波动,他眸光微抬,看向扶摇。
  “那么,以你之见……爷该如何作壁上观?”四爷嘴角轻勾,竟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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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给他支招,有什么好笑??扶摇压下心头疑惑,继续道:“嗯……依我的意思,四爷不如赋闲几日,在家陪陪孩
  子,避避风头。”
  朝中形势很不明朗,康熙把寄予厚望那么多年的太子给废了,恐怕这个时候康熙不仅心里难受,还看谁都想篡位。不如避开他的视线,免得这火烧到自个。
  四爷却道:“眼下正值朝廷用人之际,皇阿玛心绪郁结,正需辅弼,我岂能于此时置国计政务于不顾?”
  “说得……也是。”
  四爷终究是心系社稷之人,扶摇一时语塞,暗恼自己多事,然而下一刻,就听四爷道:“不过若我因心中郁结,陡然抱恙,不得不暂歇朝务,倒也未为不可。”
  “……”扶摇愣住。
  四爷低头,将那勺甜汤喝了下去,拿走还攥在扶摇手里的汤碗,搁在小几上,然后起身,把她横抱起来。
  扶摇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眼睛瞪得浑圆,“干嘛?!”
  “这些日子冷落了你。”他笑,“咱们去里面说说话。”
  扶摇:“……”
  次日一早,四爷在满府惊讶的目光下,崴着一只脚去上朝。
  朝会时康熙见他崴脚,问他何故,他垂头禀说自己回府时一个不慎,摔下台阶,康熙斥他一句“如此不当心!”,朝会还没结束就撵他回来休息了。
  四爷虽被遣回府中休养,却依然叫人将紧要公务送到府里,他在书房忙一上午,到午膳时间,方遣人去正院传话,让把饭送到书房。
  众所周知四爷是在正院出的事,然而正院无一个下人见到四爷究竟是怎么崴的脚。下人们心里好奇,却不敢问,毕竟今儿一大早,福晋就冷沉着脸。
  见苏培盛过来要饭,福晋的脸色更难看了。
  扶摇吃着午饭,食不知味,想起昨夜在账内,四阿哥拉着她云雨,她被他抱坐到身上,然后亲眼见他一边吻着自己,一边掰折了他的脚踝。
  这个疯子……
  扶摇闭了闭眼,回想起那一幕,忍不住浑身轻颤。
  他都痛得那样了,嘴唇瞬间失去血色,却依然死忍着,抱着扶摇倒进床褥,发狠、忘情,弄得扶摇汗涔涔,昏天黑地。
  现在想来,他必然是为今日,以那种方式掩住痛吗?疯子……
  扶摇揉着酸软的腰,吩咐春华给四阿哥盛了五菜一汤,一小桶糙米饭,全是素,几无油盐。
  “告诉四爷,既是伤患就该静心调养,操劳政务之余也别忘读读圣贤书,敬敬佛,别下回又无缘无故给摔了……伤好前都别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