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爷!”
  “四爷我们来了!”
  “是哪个不要命了敢与四爷动手!”
  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甩匕首的三人顷刻面如死灰,他们这趟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一人见胤禛目光放远,转身想将赵德全推下水去,胤禛余光瞥见,一鞭子抽在那人身上,旋身下马夺走那人匕首,寒光闪处,只见一个东西从那人手掌落下来。
  “啊!!!”
  惨烈叫声响彻堤岸,赵德全惊惧交加之下,低头瞥见一根断指。
  他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胤禛让赵德全靠在自己身上,现下他这一身真如从血泥潭里滚过一般。
  地上三个见了血的都在打滚,另两个自然万念俱灭,俯首认输。
  胤禛冷目扫一眼五人
  ,吩咐:“都带走,交官府处置。”
  “四爷,那他?”护院指着晕死的赵德全。
  看着赵德全,胤禛目光稍黯,赵德全回不去营房了,回去只有死路一条。沉默许久,他道:“带他去找大夫看看伤,我记得他还有一个儿子——如果他真有儿子,等他醒了,把他们送到张廷玉那去。”
  “奴才遵命。”
  胤禛回府换了身衣裳,急匆匆地又出了门,他拿着工部账本,径直去了毓庆宫。
  见到他时,太子倍感意外,“四弟,如何不等在堤坝?孤正要去找你。昨日你审得如何,可还问出别的线索?”
  胤禛摇头,看见太子桌案上摆着一沓账册,“殿下,这便是工部往年的采买账目?”
  太子略一顿,点头,“正是。”走过来,对胤禛道,“还有一事须你知晓,刚得到消息,佟世禄扛不住压力,昨夜已于府中自刎,他留了供状,供出工部、户部共犯数名。孤刚才已下令将涉事之人全数羁押,待挨个审完,再交由陛下决断。”
  胤禛听后只淡淡“哦”了声,翻看起账册。
  他翻了半晌,一字不提,太子目光在他身上打量,忽问:“四弟看出什么?”
  胤禛摇头,“二哥可有眉目?”
  “主犯伏诛,且供认不讳,此物再看也无益。”太子说着,递来一个本子,“这是在佟世禄遗书里发现的,里头记着他名下私产,你带人去查封了。”
  “好。”胤禛合上账册,接过本子,转身,蓦地一顿。
  “二哥。”他微偏头,一如昨日在滩涂太子停顿的时刻。微微侧首,露出半道目光,叫人看不分明。
  “你会变么?”
  “什么?”太子愣住,看见胤禛耳后竟然沾泥,不由笑起来,上前为他拭去泥污,“四弟昨日定是累极,否则今日怎这个模样进宫?好了你先去罢,回来再叙。”
  胤禛走了。
  在他走出毓庆宫的一刹那,太子带着笑意的脸沉了下来。
  “孤以前,从未令他失望过,如今你……满意了?”
  屏风后走出一个人影,那人颧骨陡立,目如老鹰,望着太子的眼神慈爱而锋芒毕露。
  他微微躬身,脸上堆笑。
  “殿下。”
  第56章 第56章“四阿哥是否已……
  “四阿哥是否已经起疑?他看了那账本……”
  “他一向心思深。”太子背手,神色冷淡,“他当然知道此案疑点重重,但既然他刚才不说,以后他也不会轻易开口。”
  “太子与四阿哥相知相惜,此份情谊难能可贵。将来等四阿哥再长成一些,殿下身边必如虎添翼啊。”
  索额图步出屏风阴影下,深邃的眼望着太子,目中赞赏,太子却冷冷瞥他一眼,转过身去。
  “叔外公,勿说这些。若孤早知尔等图谋,定不会依尔等之言,支走陈鹏年。尔等可知此次新堤决口,毁了京畿多少农田?春汛既过,若非新堤用料粗劣,这一两场暴雨本不该造成如此伤亡!”
  索额图叹气,面露沉痛,“是臣疏忽了,臣即刻下令府上开仓放粮,同时也会调出一部分银子帮助此次赈灾。”
  “一部分?”太子愕然转身,咬牙切齿低喝,“你究竟挪用了多少?!”
  面对当朝储君如此疾言厉斥,索额图却只是淡淡垂了下眼,嘴角微提,安抚道:“去年太后寿诞,赫舍里氏替殿下寻来翡翠手镯、和田玉如意、紫檀镶玉佛塔、珐琅万寿瓶,这几物件动辄便是千两白银。还有,殿下相中的城南的那块地也已经动工,这堪舆、筑基、建宅、装潢一笔一笔都是开销啊。”
  “你说什么?”太子大惊,呼吸陡然滞住,他跨步上前,与索额图目光相抵,“你们先前所献宝物还有城南那块地,所用银两皆是来自工部河道工程?!”
  “殿下,无需惊忧。”索额图依然平静微笑,“赫舍里氏的钱庄如今一个月就能收回五百两白银,这笔钱咱们迟早能还上。只要这次平安无事,臣向殿下保证,今后谨慎行事,绝不会让殿下为难。”
  一旦朝廷追查河银去向,不论太子事先知不知情,他都没法独善其身。太子冷笑,攥紧手心,索额图这是明摆着把他拖下水不可。然而更残忍的事实是——索额图成功了。
  身为太子,胤礽不能有一丝一毫污点,五年前行宫误事,陛下对他心生不满,如今好不容易令陛下再次正眼看他,不能因为这个让皇阿玛寒心……
  胤礽闭了闭眼,百般不愿却不得不说出那句:“剩下的事你必须处理干净了,还有那名河工……”
  “殿下放心。臣会处理好的。孝诚仁皇后早逝,臣是看着殿下长大,赫舍里氏会永远站在殿下这边,我们会成为您的后盾,为您鞍前马后义不容辞。”
  胤礽并不需要一族的人为他鞍前马后,如果能用这一族的人换回他的母后,那他……
  念头起来的瞬间,胤礽惊出一身冷汗。
  “叔外公,你去吧,孤知道怎么做。”落日晚照,毓庆宫内红霞似火,太子伫立良久,为找一个出路。
  当夜,工部偏厅走水,据说是值夜的堂官不慎打翻烛台,火势迅猛,专往锁着账本的楠木柜上舔,所幸旧年陈账大多无恙,只是今年那份被燎出个巴掌大的窟窿,洋洋洒洒记载着工部河工采买细册的几页全看不清了。
  次日,卯时,乾清宫。众臣肃立垂首,死一般寂静。
  康熙合上折子,随手抛下御座。
  “啪”——
  折子翻个身,掉到太子和四阿哥中间,带着威慑的帝王声自御座传来。
  “太子,你来说。”
  太子一掀袍角,下跪禀道:“回禀陛下。臣已查明,此次永定河堤决口,乃暴雨冲垮堤坝所致。去岁用于加固堤坝的石料并非账上所记房山青石,而是北山的前明镇墓石,夯土也未按规制掺入糯米浆,这才导致新筑的堤段薄如浮沫,不堪一击。工部侍郎佟世禄中饱私囊,前日已于家中引咎自裁。”
  说着拿出一封血书,“这便是佟世禄留下的遗书,佟世禄对私吞工款供认不讳,信中不但交待了贪墨经过,还供出涉事者数名。现下这些人俱已押入刑部。”
  康熙点头,“三日之后,朕要看到刑部的审案文书。”
  刑部尚书跪地领旨,康熙接着看向胤禛,“老四,你有什么要说?”
  胤禛掀袍,俯首跪地,“太子已将此案陈说分明,儿臣无有添补之处。”
  康熙淡淡扫过他面容,对此回复无怒无喜,似乎早就料到,但不叫胤禛起身,也不再看他。
  “永定河决口处着用库中备用石料填补,每方石必以三蒸糯米浆浇铸。太子,你来监工,若那灰浆插进半寸匕首,朕唯你是问。”
  “儿臣遵旨。”
  “赈济事分三等,壮丁日领稠粥三合,妇幼加发茯苓糕二两;六十以上老者赐藿香正气散,着太医院在粥里掺雷公藤粉防时疫。另修堤民夫每人日给盐渍萝卜干半斤。胤褆,由你去盯。”
  胤褆迈步上前,跪地领命,“儿臣遵旨!”
  “工部侍郎佟世禄凌迟后浇糯米浆曝尸堤口,三族流放乌里雅苏台与披甲人为奴。余下涉事官员待刑部审讯之后再行定责……”
  直隶巡抚、工部、户部皆领命,一时间泰半朝官肃然跪地。
  修堤赈济事宜一忙就是两个月,四阿哥没在康熙那领到甚要紧的活儿,但他行走户部,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又是一日疏雨连绵。这日是七夕。
  李格格和宋格格少见地又一块来请安了,两人绣鞋边都沾着露水。扶摇刚在盛满茉莉的铜盆里泡好了手,正歪在榻上让春溪给她染指甲。
  凤仙花汁染就的
  指甲色泽是水盈盈的绯红色,将清晨带露珠的红色凤仙花瓣捣成泥状,取花泥敷甲,再用苎麻丝缠紧,覆盖上桑叶或荷瓣,据说静置一夜便可维持月余。
  扶摇是陡然来的兴头,便叫春溪摘来花瓣,现给她染上,也不必用什么苎麻丝、桑叶了,只要能过了今日就成。今日可是七夕呢,许久没有过个像样节日,怎么也得摆弄摆弄。
  “福晋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