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他白死了!白死了!他被那群骗吃骗喝的吟游诗人弄出的预言,骗得来送死了!”
  李安妮哈哈大笑:“有趣,有趣。我真想早点认识他,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这样的忠诚鬣狗也情不自禁发出惋惜。”
  格雷被嘲笑得脸色发白,他下意识往门口瞟了眼,然后恼羞成怒地咔哒拨开鸟喙。
  李安妮听见了清脆的咔哒声。
  她没有动摇。
  藤蔓生长得更快,像当年一样,逐渐把她包裹成一个绿色的茧。
  “谢乐游……小弟……对不起,没能活下去。”
  “这条命,我尽力了……爸爸,妈妈,哥哥,我要去找你们啦!”
  她直视太阳,即使是夕阳的余晖,眼睛也被刺得睁都睁不开。
  但她还是在努力睁开。在她陷入彻底的漆黑前,她要牢牢记住太阳的感觉。
  “你——你认识谢乐游?”
  格雷大惊失色,失手将铁鸟砸落在地:“他就是……就是……”
  李安妮还在眺望太阳,她眯着眼,眼眶酸涩:“他被行刑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格雷弯腰捡起铁鸟,拇指重新推开鸟喙:“没有。他就说了一句,说夕阳好看,他很喜欢。”
  “嗯。是好看,好看得该死。”眼泪流了下来,李安妮吸吸鼻子。
  最后她望着太阳开始笑:“团聚了,也不错。我也喜欢。在这看,对面密密麻麻的蚂蚁,多渺小,多壮观。”
  藤蔓彻底盖住了她的脸。眼前最后一丝光亮,也随之消失。
  轰隆——
  绿茧被点燃,从高塔被推下。
  高塔之下是悬崖。
  深深的鸿沟隔开了对面的王城。民众们倒吸冷气,嘈杂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梁恕站在这。李安妮的昔日同学们也站在这。
  几年前,李安妮进入一所知名的神学校封闭式就读。今年,她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作为极其稀少的木系魔法师,被磁水高塔接纳。
  谁知道再见,就是处刑之日。
  梁恕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掐得掌心滴血。
  他不知道李安妮身上发生了什么。在他记忆里停留的,还是当初风雪中抱着冬衣、留下脚印的小女孩。
  目睹死亡,尤其是目睹熟悉的人死亡,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不行。剧情里她就是会死。”系统掐死了他的冲动,“梁恕,你想回家吗?想回家,就不要浪费能量,花费在无关紧要的背景板身上。”
  “……嗯。”梁恕说,“知道了。”
  ……救赎。
  呵呵。虚假的狗屁!
  梁恕身后,一个戴着兜帽的颀长人影越众而出。
  在前排民众不约而同的惊呼声中,他纵身一跃。
  狂风呼啸。
  一眨眼,他身影出现在燃烧的绿茧下。
  再一眨眼,他拽住李安妮的胳膊,出现在蹬蹬后退的格雷面前。
  俊美少年摘下兜帽,放开发蒙的李安妮,面对跟见了鬼似的中年男人笑了笑:“两年了,格雷。”
  “好久不见。”
  第125章
  “???”
  系统抓狂:“发生了什么?!!!”
  梁恕被系统的复读吵得脑瓜子嗡嗡:“是你抢着写下的时间点, 你不知道?”
  “我没写!我不知道啊!”
  梁恕离开鼎沸的人群,拿出残页道具,他指着时间点年处的“10”:“你看着这个10年, 摸着良心, 你再说一遍。”
  系统摸不着头脑, 圆球降落, 落在残页上又摁了一下。
  “笨蛋!这不是10,是组成电子二进制的1和0!”
  “……”梁恕攥着残页的手微微颤抖, “你才是白——痴!!”
  一眨眼。
  他们来到了十……十天后。
  由于没填地点,梁恕还在原地。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消失, 只留下与高塔隔崖相望的空地。
  冬日融融。
  修建得稳固陡峭的护坡下, 碧波荡漾。
  碧波之上,笔直朝天的蔚蓝色高塔变成比萨斜塔。顶部被打穿,破开一个大口子。塔身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黑灰痕迹,甚至还有数条肉眼可见的龟裂。
  神圣高塔秒变危房建筑。
  悬崖下凭空多出一片海洋。
  梁恕问:“系统,那我问你,对此你有什么头绪?”
  系统:“哈哈……没有。我不道啊。”
  一人一统,脑内互喷,如丧考妣。
  这是什么感觉?这是一不小心手贱按了快进键,直接跳过重要剧情。还根本没存档,没回放。
  看了个球啊!
  冷冷的风在冷冷的吹, 吹得梁恕心中也拔凉拔凉的。
  一个穿着长袍的流浪汉路过,梁恕拦住他:“你好, 请问你看见对面的高塔了吗?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塔倒了。”
  “没倒, 塔还在。”梁恕指向对面,“就是斜了点,破了点, 还多出了片海。”
  “塔倒了。”流浪汉呆呆愣愣地,被梁恕拦住也不知道绕路,只不停重复,“塔倒了……塔倒了,塔倒了。”
  无论梁恕问多少遍,他都是一模一样的回答。
  梁恕无奈,只好让他走。
  流浪汉还在直直往前,走到护坡边,他纵身一跃——
  “诶!”
  梁恕眼前一花,没过几秒,就听见垂直落体的水花声,“哗啦!”
  梁恕扑向护坡,跪在地上,伸出头去看。
  碧蓝的水波上浮出红色。
  高塔的瞭望窗被推开,同样伸出几个脑袋。
  “又一个。这次哪个去打捞?”
  “谁跳了?”
  “打捞上来就知道了。走走走,一起去。”
  十几分钟后,高塔上下来的魔法师坐着船,各自拿出常用魔导具,对流浪汉沉下去的地方施法。
  水面分开,发如杂草的流浪汉睁着眼睛躺在泥沙底。
  “他……是叫格雷吧?”
  “或许是。”
  “就是他把恶魔引来的?死得好!”
  “嘘——少说几句。”
  “少说什么少说,你没听见那两个人说的话?”
  “闭嘴。那不是人类,是恶魔。你不记得了?1800年水之国政变,就是因为有人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不怕神罚?”
  “怕,怕遭报应……可是,神呢?”
  “神在我们心里。”
  “格雷死在祂陨落后化为的元素海中,正彰显他的虔诚之心。……你在做什么?”
  “灌水。这可是元素浓度极高的圣水!那群城里的贱民天天来灌水壶,白便宜了他们!”
  “对对对,你提醒我了。我也多灌点,这能卖不少钱呢!”
  魔法师们撸起袖子就开始往随身水壶里灌水。
  这不是一般水,而是凝练成实质的精纯水元素。无论是用来制造魔导具,还是用于自身冥想修炼,都大有好处。不灌白不灌。
  在他们的交谈里,隐身的梁恕听明白了。
  这群家伙本来想要独占这片元素海,可一来这是磁水高塔的守护神陨落后的化身之所,他们暂时还不敢光明正大垄断。
  二来,听说水神已死,包括水之国本身在内的四国一片哗然。
  磁水高塔剩下的魔法师群龙无首,高层内部斗争激烈,中低层要么信仰崩溃、道心不稳,要么没胆量、更没资格当出头鸟去驱逐平民。
  更重要的是,预言中的噬神者当真出现,闹得魔法师们有一个算一个人心惶惶。
  平日里高贵优雅的阁下们,连篡逆者及其帮手的姓名都不敢提起,堪称异界版“you know who”。
  再加上元素充沛,这才在水之国中,关于元素海,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梁恕默默注视着他们忙于收集圣水。
  睁着眼睛的男人还躺在海底,身边有不少泥坑。
  他的手里攥着一只铁鸟。鸟嘴斑驳,他的手腕伤痕累累。
  梁恕忽然就想笑,扯了扯嘴角:“我的任务还有意义吗?他成长得比我快多了。他比我强。”
  “有的。”系统道,“经过我们集思广益,这个世界将会是唯一的机会!战胜谢乐游,阻止他成神。”
  “所以——我其实不是来救他的。”梁恕说,“他那么悲惨的身世,也是你们制造出来的?”
  “不说话?”
  系统心虚:“宿主,他的处境不是任何一方制造出来的,这是成神必经的试炼。而我,我们,只是小小地利用了一下。”
  “你好像在思考什么?”系统问。
  梁恕凝视着一望无际的海,难得回答了系统的屁话:“我是在想,他和我以前遇见的那些悲惨反派,为什么不一样。”
  “他的人生充满不幸,一次又一次遭受重大打击。却不需要像我这样的‘救赎者’存在。他不是不需要帮助,也不是过于多疑,更不是生而无情,而是……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我说不上来,没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