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裴、一、雪!”常枫两手拳头捏得梆硬,关节都泛白了。
  “常枫。”谢玉书见状,真怕常枫一拳揍上裴一雪的脸,赶忙绕到裴一雪身前,将人护在身后。
  “阿书……”常枫压下火气,“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他根本不像你看到的那般。”
  谢玉书瞧了眼裴一雪,眼神坚定:“我知道。”
  “你、你知道……不是,你根本就不知道。”常枫双手叉腰,气呼呼说。
  “阿书,我突然有些累,想回去歇一歇。”裴一雪轻轻拉了拉谢玉书的衣袖,声音带着几分疲惫,眸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好。”谢玉书立刻应道,他侧身扶住裴一雪,神情尽显关切,小心翼翼地带着人往糕点摊旁的茶摊走去。
  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我去叫个马车来,你在茶摊坐着等我,别乱跑。”
  谢玉书匆匆离去后,茶摊上只剩下裴一雪与常枫相对而坐。
  裴一雪喝着茶,常枫则抱臂苦大仇深地盯着他。
  “常枫,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裴一雪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回视过去,声音不疾不徐,“劝你一句,阿书绝无可能与你在一起,趁早放手,对谁都好。”
  常枫冷哼:“绝不可能与我在一起?说得像是阿书能和你在一起似的。”
  裴一雪顿了两秒,而后才淡淡开口,“话已至此,听不听随你。”
  常枫目光紧紧锁住裴一雪,声音里带着几分质问:“那你呢?你口口声声叫我放手。可阿书他根本不可能辞官,既不能和我在一起,也不可能和你在一块儿。”
  裴一雪缄默。常枫见状,气得双眼通红,情绪激动地吼道:“裴一雪,你到底为什么呀?你一边费尽心思把人送进官场,一边又像个跟屁虫似的追在他身后,你到底图个什么?”
  裴一雪目光直直地盯着常枫的眼睛,一字一顿,神情极为认真:“总归图的,不是折断人的翅膀,把人绑在身边。”
  常枫微微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裴一雪语气柔和却十分郑重:“我的意思,若是喜欢上一人,所作所为,除了考虑自己欢喜,也要看看对方是否欢喜。”
  常枫嘴唇动了动,眼神复杂地盯着裴一雪看了许久,突然冷笑一声,“行,你清高,你了不起,我常枫就是个小人,我也宁愿且只会做个小人。”
  听到常枫这话,裴一雪目光陡然一凛,透着几分令人胆寒的危险。
  想起原书剧情里常枫那些疯狂的举动,他语气冷硬地警告道:“平日里一些小打小闹我不与你计较,但你要敢做出半点伤害阿书的事,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原书剧情中,常枫苦恋廖秋白不得,下药、绑架、囚禁甚至欲图强占等等都干了个遍,对于如今的谢玉书来说,常枫就是个定时炸弹,指不定某天便会突然被引爆。
  常枫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握茶杯的手猛地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茶杯在他手中碎裂开来。
  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涌出,常枫却浑然不觉,死死地咬着牙关,右眼眶中那颗将坠未坠的泪珠挣扎了片刻,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在紧绷的面容上划出一道泪痕。
  “本少倒要瞧瞧,你能怎么对我不客气!”
  裴一雪盯着常枫脸颊上那道清晰的泪痕,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气,哭了?
  “我等着!”常枫咬牙切齿道,放完狠话,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谢玉书带回马车,茶摊上只剩裴一雪一人,他来到桌前:“常枫,走了?”
  听到声音,裴一雪抬头:“嗯走了,我们也回吧。”
  裴一雪头一次破天荒地反思了下自己,是否对常枫太过有偏见了些。
  毕竟迄今为止,常枫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马车上,谢玉书时不时瞧来一眼,似有何事犹犹豫豫。
  裴一雪笑道:“阿书不妨直说。”
  “我……”谢玉书耳尖泛起红色,自袖中拿出个青色锦盒。
  “给我的?”裴一雪接过,扫过锦盒上刻印的三字:“冠玉轩。阿书方才买的?”
  “嗯。相识一年,我似乎还未送过你稍正式些的东西。”
  裴一雪打开,里头放着的是一支镶玉发簪。谢玉书问:“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裴一雪盖上盒子,凑到谢玉书耳旁低声笑问:“与子结发,携手同行,这可算阿书送我的定情信物?”
  “……我未想过这层,应当、不算。”谢玉书手撑着裴一雪,以免马车颠簸,摔着人。
  裴一雪追问:“那阿书打算何时给我定情信物?”
  四目相望,谢玉书思索片刻,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问:“你可有想要之物?”
  “什么都可以?”
  “嗯。”
  “我要——”裴一雪看着人,眉目间尽显情意,“阿书。”他指尖从谢玉书额头依次划过眉心、鼻尖、喉结、锁骨,“作为定情信物,往后阿书身上的每一寸都归我。”
  第55章
  皇帝发病第十天, 裴一雪被带入宫中。
  时候已过晌午,冬日阳光温和,但在福宁殿外, 却显得十分毒辣。
  路旁两侧临时拉起无数白布棚, 棚中药罐下火舌吞吐, 黑褐色的药汁翻滚沸腾,各路名医在一片死寂中透露着焦灼与忙碌。
  “再添一味雪莲!”白棚下一白衣男人丢下药罐盖子,身旁药童赶忙跑去另一侧慌张找寻药材。
  “那位是神医薛九针,曾在江南瘟疫时,创下‘九针连刺’,针镇百邪,救活数千百姓。”齐王一边走,一边给裴一雪介绍尚还留在宫中名医。
  “那位驼背相貌奇特者, 来自西南瘴疠之地, 人称‘阎王愁’,手段诡异,善用偏方。”
  再往前,一面容冷峻的鹤发老人出现在视野中,看到齐王,老人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齐王介绍道:“神医‘活白骨’白守真, 先帝征战时,军中爆发怪病, 仅用三味野草熬汤,救活三军。”
  平日千金难求一见的名医,因皇权汇集到此,就这般在裴一雪眼底一张张滑过。
  台阶上到一半,福宁殿殿门打开, 一贵公子领着廖秋白踏出。
  裴一雪没想到廖秋白没了千年人参竟还是来了皇宫,而这位贵公子不知因何会带其入宫。
  看到他和齐王,贵公子怔愣了瞬,随后眼神不经意扫过他,落到齐王身上:“七弟这是哪儿寻来的神医,不知师承何派,有何可取之处?”
  “四皇兄。”齐王躬身朝人行礼,“徐神医在凌宜省颇具威望,我想着可能为父皇的病出一份力。”
  “凌宜省?徐?未曾听过。”晋王口吻轻蔑,“七弟还是莫要病急乱投医,以免误了父皇病情。”
  齐王再次躬身鞠了一礼,表虚心听教,随即将话题引向廖秋白:“不知这位是?”
  “这位是廖神医,本王特请来为父皇诊治。”晋王此话一出,齐王嘴角笑意更浓。
  “廖神医,本王倒是听说过。”齐王顿了顿,“凌宜的裴家药堂里面坐诊的一位医者正姓廖。只是前不久裴家药堂的东家因涉嫌杀妻入狱,秋后问斩,裴家药堂也因而受到波及,草草关了门。不知这位神医可是那位廖神医?”
  齐王口吻柔和,却不乏戏谑之意,廖秋白愣在原地,面对皇子的问话,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上一辈的恩怨,关秋白何事?也值得七弟揪着不放?现父皇是召集天下名医会诊,自要凭医术说话。”晋王出声解围,“秋白方才已为父皇诊治,只要寻到千年人参,便能保父皇痊愈。”
  底下看戏的神医们,忽地一片哗然。
  “寻什么?”阎王愁陡然提高了声调:“千年人参,老夫没听错吧?”
  神医们哄笑一片。
  “要有千年人参,在座的谁人不能医好陛下?轮得到他来?”
  “行医半生,我从未真正见过千年人参,不知诸位见过吗?”
  “反正我没见过!”
  “老夫也没见过。”底下神医陆续附和了句,眼中尽显鄙夷。
  各路神医都是由不同势力寻来,根本不将晋王放在眼里。眼见晋王黑脸,一位山羊胡子老头假模假样奉承道:“为保陛下龙体无恙,我们心直口快了些,晋王殿下莫怪莫怪。”
  “各位神医只管各显神通。至于千年人参这等小事,不劳费心。”晋王憋了一肚子火,侧目看向廖秋白:“走。”
  等人走远,裴一雪和齐王也上完台阶,来到福宁殿大门前。齐王瞥了眼后方,说:“方才那位直接贴脸晋王的,是毒手仁心林寒,他用药狠辣,曾以毒攻毒治好过淑妃的寒髓症。”
  “想必神医已然了解,留在宫中的神医大多都背靠一方势力,而神医跟我入宫,产生的一切后果都与本王脱不了干系。”
  “一路走来,徐神医已经见过不少医绝天下的名医了,不知对父皇的病是否仍胜券在握?”齐王玩笑道:“进殿前,可能为本王交个底?看完不会叫本王也去寻那虚无缥缈的千年人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