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他气喘吁吁:“兄弟,你想个法子,这是祭典成功了吧?四周全是黑的,好恐怖。”
  红流倒成了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萧敖,”贾想弯腰,抄起祝千龄的膝盖,把人抱在怀中,“你说,如果有人让现在的你逃离某个事物,你觉得要逃离什么?”
  萧敖很是无语地盯着贾想,却发觉对方神情格外认真,身后长柱倾倒,哪怕会压倒贾想,对方觉得也不如眼前这个问题的答案重要。
  “我服了,这都什么事啊?”萧敖仰头望天,穹顶濒临坍塌的边缘,岌岌可危。
  仿若头顶那一对日月也要沦落了。
  “我更想逃离我脑壳里的系统,成不?”萧敖憋出一个答案。
  他好似被贾想镇然的神色感染了,摆出一副死活无所谓的姿态,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这个系统,我何必走到今天如此地步?”萧敖躲开掉落的一块碎石,“想必陈乐行他也不会死了,许许多多的穿越者都不会死了。”
  “苍天啊!你都让我成为男主了,让我安心地活一遭成不成?”萧敖拖着嗓,声腔带着些许落寞与怒意。
  贾想恍然大悟。
  逃离系统?
  祝踏歌逃离了系统,仇揽恩逃离了姿态,贾想也逃离了系统。
  穿越者都要逃离系统。
  但既然如此为何要在西沙交给贾想?
  经由咎语山的手交给贾想。
  咎语山与祝踏歌是同一条阵线的人,破坏魔窟封印的人必诛,即便是亲子。
  贾想不确定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正确的。
  就在他思索联想时,萧敖大叫一声。
  “哥们,月衣活了!”
  贾想惊愕地盯着那一片片迭起的月衣,深蓝的布袋中,探出一只只干枯的手,抓着地板,蠕动着朝他们爬来。
  萧敖退后了一步,察觉脚边异常,望了眼,瞬间没了呼吸。
  一个硕大的漩涡摆在神台上,一张一合,吞噬着一切,有落石滴坠其上,顷刻间无影无踪。
  “木乃伊和绞肉机二选一吗?哈哈,有意思。”萧敖不想活了。
  恰在此时,咎语山慢悠悠地睁开眼,她的意识终究打败了身体极限,她眼前是莫尔纳已经神游天外的呆茫脸庞。
  细瞧,这货被吓晕多时了。
  很难想象,这胆小的呆子当初怎么敢一人单刀上赖疙的。
  她弱弱发声:“跳下去。”
  萧敖一惊,小心翼翼地松了松环住咎语山的手臂。
  “跳下去,封印解开了,没救了,”咎语山饱含恨意,“月衣要活了,快走吧。”
  说完,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眼角似有泪水,她声音颤抖着,咬字不清。
  “我尽力了,姊姊。”
  祝千龄攥着贾想的衣角,不愿去看这位正在前去鬼门关的长辈,这位长辈算是难得几个对他真切的人物之一。
  可是……
  祝千龄闷咳了几声,喉咙满是铁锈味,潮湿,恶心。
  迷迷糊糊中,抱着他的双臂一紧。
  萧敖还在犹豫,就见眼前撩起一阵风,回头看,漩涡吞掉了贾想的一尾衣摆。
  月衣还在匍匐前行,发出诡异的呢喃声。
  萧敖不敢迟疑,将咎语山甩在背上,捞起莫尔纳,拖家带口的架势。
  他随了贾想的步伐。
  第76章
  贾想睁开眼, 阳光倾倒在他的身上,他眼睛难以适应,遂伸出手, 停在眼前。
  暖色渐渐抚平贾想的触感, 他才眯着眼,直视穹顶,洁白如雪,阳光从中透入,如梦似幻。
  一弯崭新洁白的穹顶盖住整座神殿。
  可神殿不是坍塌成废墟了吗?
  贾想放下遮眼的手, 还想再打探周遭, 身侧忽有人高声道:“祭司大人, 可是太累了?需要回屋休息吗?”
  闻言, 贾想一顿,慌忙寻找祝千龄的身影,抬眸,却望进一双石做的长眸。
  石像极为高大,它身着西沙古典的花袍, 褶皱刻画细腻,托起它健硕修长的身体, 它双手交叠置于胸前,神情恬静温和。
  光落在它脸上,一寸一寸抚摸而过, 晕染出一张熟悉的脸孔。
  贾想的脸。
  “祭司大人?”一位手捧银瓶的少女弯着腰,好奇地打探着贾想, 瞧着这张美好的面容,她又不禁脸热起来。
  谁是祭司?
  贾想面无表情地往后靠了靠,回过神来, 心中顿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实在是理不清当前状况,本以为能离开诡境,熟料眼前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咎语山到底跟他们隐瞒了多少信息?
  一行人对西沙一窍不通,被咎语山坑蒙拐骗着,绕进诡境,结果且不说他们连封印都没见着,祝千龄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封印,现下众人四处分散,贾想自己还成了祭司。
  敢情西沙人将与神像长得相似的人奉为祭司?
  祝千龄呢?贾想顿时紧张起来。
  “祭司大人?您是不是身体不适?需要我去叫白叔过来吗?”少女凑得更近了,她的五官生得凌厉,声音却软糯糯的。
  贾想不自在地撇过眼眸,却瞬间捕捉到一个名称:“白叔?”
  少女颔首:“他儿子昨日不是发起高热了吗?白叔待在屋中照看着他,今儿没出门看诊。”
  贾想挑起眉,不动声色地问:“他儿子病了?”
  少女看出贾想的避嫌,怀春心思瞬间被打得起了畏心,她忙后退一步,紧张得有些结巴。
  “是呀,您也晓得,乡明自出生起身子就不好,高热是常有的……”
  “白乡明?”贾想眼眸一闪。
  少女点点头,不知祭司为何忽然如此关注白家,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方才假寐的祭司拍了拍衣袍,站了起来。
  祭司身姿硕长,面容生得绮丽,却不妨碍他衣袍下有力的身躯,虽然平日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可待人总是亲切温和的。
  不少女子对他暗含秋波,然而祭司无情无欲,一心一意侍奉着神明。
  她不知,一心一意侍奉着神明的祭司心思杂乱,若是她能听见分毫,耳朵里大致像是被丢下一颗颗惊雷。
  轰声迭起,尘土飞扬,听不清半点信息,可满眼尽是要害。
  白乡明确实坦言是西沙人士,于三十多年前奔赴北川。
  可咎语山道诡境只会显示魔窟相关的一切,是变相的魔窟历史重现。
  白乡明活着的时候,魔窟还没有封印吗?不可能,魔窟封印已然是数百年前的事宜了,不知跨过几代,当事人恐怕只剩下仞州长老会那几个苟延残喘的老古董。
  如果反着来,西沙对魔窟的封印,早已被人打开了?那此地重映几十年前的事情,便也不稀奇了。
  咎语山也不曾与他们说过西沙的情况,他们莫名其妙被卷入诡境,莫名其妙看着日月当空,莫名其妙遭遇封印解除,诡境崩塌。
  又莫名其妙,来到一处新的诡境。
  祝千龄不知遗落在何方,萧敖没有一个准话,不知咎语山能否得到救治,以及那个一反常态、窝窝囊囊的莫尔纳。
  混沌如潮激动翻卷。
  白叔便是他们一行人初入诡境时,所遇到的那个五大三粗却心细如发的男子了,而白乡明竟是他儿子。
  北川一事的结局,贾想只知晓闻人王室覆灭,北川封印破灭,北川哀鸿遍野,仞州高层吵得热火朝天,接着东岛事发,他们自顾不暇。
  至今,贾想都不知闻人曲与闻人歌的下落,不知北川的封印事态究竟如何,不知北川起义军是否有了结果。
  皆是一场场没有结果的斗争。
  贾想平复复杂的心绪:“我去见见他。”
  说罢,贾想矜持地站在一侧,眼神颇带求助意味地看向少女。
  少女被他的多情眸看得脸颊温热。
  “我与您一同去吧,恰好我也要去看看我的妹妹。”少女低垂着头,手指紧紧抓着银瓶。
  贾想微微一笑:“多劳。”
  出了神殿,贾想才发觉此地与诡境大为不同,天顶只有一轮白日,烈阳灼烧着白沙,每每踩上一步,都觉得脚底板被烫得难受。
  行人见祭司从殿中出来,纷纷兴奋地朝祭司招手,高声呼唤着贾想。
  祭司在西沙人眼中是极为崇高的存在,不知是神像的缘故,还是西沙的缘故。
  有人捧着一只云雀,巴巴地朝贾想鞠躬,咧着嘴傻兮兮地笑着。
  “祭司大人,您瞧瞧,有鸟儿飞到此地来饮水了!”他兴奋地说着,以一种奇异的腔调,像是唱歌,“今夜的圆月祭祀,定能重铸西沙荣光!”
  贾想指尖抽搐了一下,神情不变,朝他轻轻点头。
  一旁的银瓶少女被叽叽喳喳的云雀闹得笑了起来,其实她五官太凶了,笑起来反而有些惊骇,可浑身却昭显着青年人才有的朝气蓬勃。
  捧着云雀的青年看上去不善与异性沟通,见少女如此活泼亲近,不由得有些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