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但教萧敖心跳如雷的,却是苍穹后的景象。
  “闻人,不对劲,你快看!”萧敖一手抱着贾想的半条腿,一手指着穹顶。
  贾想歪着头,顺着指尖一看。
  零散的裂缝中,一颗圆满的月亮悄然出现,其形庞大,洒下的月辉如狼似虎般把阳光啃食殆尽。
  “圆月怎么提前了?”贾想口中呢喃。
  萧敖预感不详:“圆月提前,祝千龄不会也……不对,咎语山她……”
  贾想虽沉睡了两年,四肢不协调,可常年的修习给予了他良好的核心。
  他抬着头,一手抱着神像,一手扯着萧敖的后领,被萧敖抱着的腿抬起半分,还在晃动,说不出的滑稽。
  咎语山被押进神庙时,看见的就是这一番场景,见神像仍是沙白色泽,更是两眼一黑。
  她身后的祝千龄早早换上了祭典服。
  西沙风韵千年不变,花样古朴的丝绸裹着他瘦削的身材,祝千龄有如一台曲线婀娜的花瓶,单是站在一侧,俊朗的面容与挺拔的身姿便能教无数怀春少女倾倒。
  相比贾想那张摄人心魄雌雄莫辨的脸,咎语山更欣赏祝千龄这张俊俏的面容,可惜立场不同。
  西沙久受魔窟折磨,哪怕封印后,也要夹着尾巴吞声忍气。
  魔窟相关,罪该万死。
  她恨不得手撕了祝千龄。
  祝千龄面沉如铁,他拦住想要上前攻讦的侍从,红瞳直竖,紧紧地凝视着贾想。
  “阿想,”他闲庭若步般朝贾想逼近,一股风雨欲来的压迫感,“你怎么又跑了?”
  贾想心中咯噔一声。
  “你不是说不会丢下我的吗?”祝千龄再也不似以往般委曲求全,一字一句念得咬牙切齿,带着莫名的阴狠。
  萧敖连滚带爬地扒拉在贾想身后,警觉地探出半个脑袋。
  贾想稳住心神:“说来话长,岁安,你冷静。”
  祝千龄却只是歪了歪头:“你又在想什么借口?你从一开始就不想要留下我是吗?”
  听闻此句,贾想即刻想要反驳,熟料祝千龄手心一翻,一颗亮黄吊坠悬在半空。
  贾想呼吸一窒。
  “你从一开始就不要我。”
  祝千龄心中恨意翻涌,眼前那抹银白尤其刺眼,一时间,他感觉魂魄都被抽离出体,整副躯壳被恨意填充。
  贾想头脑混乱,他何其机敏,他向来聪慧,此刻却无法接收任何信息。
  就在他百愁莫展之时,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在神殿中空荡荡地响起。
  贾想垂眸。
  神像裂开了。
  第73章
  身侧的神像裂得怎么样, 贾想是无从得知,亦不想清楚究竟。
  反正他已经裂开了。
  侍从们对祭司向来言听计从,对信仰更是终始弗渝, 见神像被外乡人抱在怀中, 霎时间怒不可遏。
  若非有祝千龄的阻拦,他们就要将眼神化作实质,把渎神者千刀万剐。
  贾想宁愿被他们千刀万剐,也不愿面对前后皆是祝千龄的困境。
  他只能干巴巴地摆手:“岁安,你先冷静。”
  萧敖半边身子挡在贾想身后, 这等危机时刻, 他还有闲情地戳了戳贾想。
  “兄弟, ”萧敖神色便秘, “你和你义子真没啥特殊感情吧?”
  “你给我闭嘴。”
  导师跑路时,贾想都不曾想过切腹自尽,此时此刻顶着祝千龄阴翳的眼神,他恨不得上吊。
  萧敖还在不依不饶:“他看你的眼神绝对不清白啊兄弟,你保重啊!”
  都这种时候了, 萧敖还在挑拨他与祝千龄的父子关系,贾想忍无可忍, 想呵斥他一声神经病,却被一旁清脆的声响打断了。
  两颗剔透的红宝石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贾想被此声响吓得一激灵, 数道目光落在神像上。
  神像遍布密密麻麻的蛛丝纹路,只需轻轻一撕, 便如鸡蛋剥壳般,露出里头干净的人身。
  最先露出底色的是神像的面部,右眼扇动间, 眼瞳露了出来,那只无神的瞳孔转动着,自然而然锁定了贾想的位置。
  随后,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贾想。
  贾想惊骇地回视着那只眼瞳,不同于面前祝千龄猩红的眼,神像的眼瞳苍白如雪,比贾想的银眸还要冷上三分。
  然而眼眶轮廓却与祝千龄一模一样。
  侍从们见神像显灵,大惊失色,随后便虔诚地匍匐在地,祈求神的庇护。
  咎语山似乎早早料到此等局面,见神像半身剥落,不禁畅快地仰头大笑起来。
  “一日一月,不过如此,祝千龄,你替了诡境,就要晓得有这般下场。”她对着上空高声呐喊。
  萧敖瑟缩了一下,平日里他仗着自己的男主光环肆意妄为,唯有遇到祝千龄,他才会夹起尾巴,老实地做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见咎语山如此癫狂,他和一旁被押送来的莫尔纳瞠目结舌,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咎语山诓骗了。
  “山姐,”莫尔纳挪开眼神,视线外的神像已经露出与祝千龄如出一辙的脸,“你是不是还隐瞒着什么?”
  四境中,北川灵矿遍布,南海东西分裂,东岛是娱乐奢靡之圣地,西沙便是最为荒芜的境地。
  鲜有文料记载,鲜有西沙人外出,甚至西沙的继承人不一定是前往仞州的质子,提及西沙,便会联想到无序。
  不曾想,西沙背后还有这么多层面纱,每每揭开一幕,便教人心惊胆战。
  咎语山倨傲地抬起下巴:“我早早便与你们说过,诡境是魔窟重现,日月双浮,盈缺如梭,不过是魔窟与现世两厢重合罢了。”
  贾想不动声色地松开抱着神像的手,神像两双白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见贾想松了手,瞳孔微微缩聚,剥落的速度加快了。
  似是底下的身体在挣扎。
  咎语山点了点神像:“闻人,你向来聪慧,定是察觉了些什么吧?”
  贾想一言不发。
  一日一月,月亮从残缺到盈满,按道理太阳应该会偏移轨迹,然而太阳自始至终在原本西侧的位置,占据半边天色。
  诡境时间流动取于月,现世时间流动便如日,不过夜晚入西沙诡境,给了他们误导罢了。
  月亮不过是由缺及盈,挪了位置,侵占了阳光,才给人一种日月交替的轮错感。
  祝千龄冷笑:“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贾想忽觉手腕一紧,神像竟挣脱了外壳,修长五指即刻抓住他的手。
  肤色惨白透明,青色血管依稀可见。
  不等贾想回神,祝千龄不再搭理发癫的咎语山,怒气冲冲地跨步到贾想跟前,抓住他另一只手腕。
  萧敖惊慌无措地弹到莫尔纳身边,两人还在状态外,一脸茫然。
  原著中对西沙诡境的描写并不多,反而将西沙沦为原著男主扩展后宫的宝地,活脱脱一个活色生香的女儿国,实际上实用的设定半点不记。
  祝千龄瞪着神像:“放开他。”
  神像身上还覆盖着沙膜,却不甘示弱:“碍事。”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不肯示弱,针锋相对。
  左右为男。贾想仰头望天。
  总不能让贾想一手一个揽过他们,然后像生了二胎的父母,一碗水端平,细声细气地哄着他们吧?
  咎语山的刀具被缴纳,手中无趁手的器具,她瞥了眼匍匐在地一动不动的侍从,冷笑了一声。
  自神像彻底脱离石化的外壳后,那些还能看出呼吸起伏的西沙人便静如石膏,细看竟是没了生机,空洞地僵在原地。
  咎语山知晓,时机将至。
  “真遗憾,现在可是圆月呢。”她指了指苍穹。
  “祭典会不会继续呢?”咎语山幸灾乐祸地大笑,“你找到了前往魔窟的通道又如何?祝千龄,你当不成祭司了。”
  “西沙的封印你休想打开。”
  话音刚落,她一把抽过侍从的弯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祝千龄,刀一横,就要劈下。
  谁也不曾想咎语山忽然发难,又或是她早有心计准备,变故突生。
  咎语山阴狠狠道:“魔种就是该死。”
  祝千龄手指一滑,红丝线凭空探出,千丝万缕,绞缠如一涌暗红水流,格挡住咎语山的一刀。
  熟料咎语山刀一扁,刺向了毫无防备的贾想。
  祝千龄瞳孔骤缩,红流想要变动却不及刀快,很快刀锋便撞上实物。
  红流怒而骤起,直刺穿咎语山的四肢百骸,哪料咎语山便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疯子,她自嘲地“哈”了一声,不退反进。
  见贾想被刺,而罪魁祸首咎语山还不顾生死往前冲,萧敖怒喊:“咎语山你这个疯婆娘!”
  咎语山被萧敖扯住后衣领,整个人腾飞而出,但她疯劲比祝千龄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血污喷溅。
  长刀在半空中一掷,狠狠劈穿红流,一声闷响,重物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