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这种悖伦感以无法遏制的趋势,万马奔腾地踏过贾想的每一节骨骼, 他酥酥麻麻地僵在原地,心中萌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贾想捉摸不透那种意味,只能姑且将其视作长辈在小辈面前露馅的难堪。
  但直觉又在刺激着他, 直言道并非如此。
  “有感觉的。”
  细若蚊呐。
  静默稍许后,贾想才浅浅地开了口。
  祝千龄似乎耳背了, 他往里凑近,把二人逼仄的空间挤压得岌岌可危。
  他发育得不算康健,时至今日, 祝千龄的身量仍比贾想瘦小,不过祝千龄身板精细,脸更是俊气逼人,光是站在一隅,便如翩翩公子。
  但在贾想怀中,祝千龄就和一只喵喵咪咪叫唤的小猫一般,没有什么份量可言。
  贾想被他折腾得身心俱惫,奈何身下的物件活泼得惊人,他不得不委曲求全,把自己缩成一团,硬生生把祝千龄从怀中挤了出去。
  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贾想便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祝千龄见他反应如此剧烈,便歇了逗弄的心思,他颇为急切地撑起上半身,手也老实了不少。
  贾想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恐自己被情/欲激得脸颊飞红,只是别扭地撇过脸,不料却被祝千龄强硬地掰扯过来。
  眼神在半空中对撞。
  祝千龄一怔:“你怎么脸这么红?”
  贾想心中一咯噔,胳膊一横,把被子压下,在二人中间划分了一道楚汉界线。
  “痛,”他面不改色地胡掐乱扯,“腿会痛,不要摸了,很痛。”
  祝千龄如临大敌:“痛?怎么会痛?”
  说着,他点燃了床头灯,豆大的灯花照亮了一寸光尘,贾想潮红的脸清晰起来,细看眼角还带着些许荧光,不知是汗水,还是泪珠。
  祝千龄强硬地掀开被子,想要细看贾想的腿,贾想有如黄花大闺女般惊慌失色,他扯着被子,不肯放手。
  “你干什么?”贾想感觉额汗的意味都变了,“不摸就好了,为什么要看?”
  祝千龄不肯罢休,就着一张薄毯和贾想闹起脾气来。
  “为何不让我看?你又是怎么落得此腿疾的?”祝千龄越说,眉头蹙得越深。
  贾想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祝千龄越看越发觉得狐疑,手紧紧揪着薄毯。
  他垂眸盯着贾想躲闪的眼神,低声道:“我必要看个究竟。”
  语气并非商量。
  贾想感知到手心中攥着的薄毯一抽即离,身下的反应还在活蹦乱跳,涨得他万分艰辛。
  薄毯高高扬起,带起一阵风。
  “嘟嘟嘟——”
  “祭司大人!小的有要事相告!祭司大人!祭司大人!”
  薄毯从空中落下,堪堪盖住了贾想的半边身体。
  贾想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扯过薄毯,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经此一番,再高昂的兴致也被吓得萎缩了。
  祝千龄烦躁地看向门口,不过须臾又恢复成无欲无求的模样。
  他拍了拍贾想:“等等我。”
  随后,祝千龄走到门口,打开门,满匹银白月光落在他身上,整个人皎洁如画。
  “祭司大人,那三位神殿里的外乡人消失不见了!”汇报的人大大咧咧,可见其焦急。
  祝千龄下意识将食指竖在嘴边,暗示来者轻声细语,回头看向贾想,他还蜷缩在薄毯里自闭。
  他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眼带揶揄地盯着鼓起的小山丘,然而祝千龄并不确定贾想是否听见来者的汇报。
  “我知道了,稍等片刻。”祝千龄交代了一句,用门合上了月光。
  他不知存了些什么心思,慢悠悠地折回去,推了推在床脚阴郁裹头的贾想。
  “义父……”
  “不准喊!”贾想条件反射地炸开毛,声音还有些尖锐。
  祝千龄扒拉开顶端的薄毯,贾想面红耳赤地瞪着他,五官被晕染得越发显得艳丽。
  “那我要叫你什么?”祝千龄有些难为地推了推贾想,“你不就是我的义父吗?”
  话虽然是这样说。
  贾想结结巴巴道:“不合时宜……不合时宜啊这个……”
  “那我要叫你什么?”祝千龄嘴角下撇,明明难堪的人是贾想,这会儿罪魁祸首反倒委屈上了。
  “这个时候不准喊义父就是了。”贾想露出半边脸,银眸闪烁,耳根红得异常惹眼。
  祝千龄只当他是痛的,不免担忧道:“要我去唤大夫来吗?”
  唤大夫干什么?让贾想躺在床上,直愣愣地问大夫他还没死吗?
  回想到方才的事宜,贾想恨不得一头抢地,不如死了算了。
  “不必,治不好的。”贾想把头缩回被毯中,摆起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祝千龄一听,脸色沉了下来,不由分说就要把贾想从被窝里挖出来,奈何贾想幼稚起来也没了边界,和祝千龄隔着一张毯子,较起劲儿来了。
  门外还有人等待,祝千龄没时间同贾想较劲,他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站在榻边,幽幽注视着贾想炸出毯子的银发。
  “你快些休息吧。”
  祝千龄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停顿稍许,一阵迟钝的摩擦声,门被关上了。
  贾想瞬间从毯中冒出脑袋,灯没被熄着,他好奇地打量片刻,发现桌上只有一框灯架,灯光是咒文的效用。
  贾想细细打量着符文。
  同他以往接触的符文不同,灯架边缘是深红的刻痕,凹槽被灯光一照,殷红更显,隐约见还有流动纹路。
  且慢,流动殷红?
  贾想警戒起来,身上热潮退散,方才糊成浆的脑袋逐渐清明。
  他尝试着,戳了戳符篆,柔软的触感,指尖还被蛰了一下。
  活的?贾想惊悚地收回手,盯着被他摁下去打凹槽。
  殷红在暖光中起伏,有如活物般蠕动,空荡荡的房间里,骤然腾升起一股彻骨寒意。
  贾想拿过茶杯,用边缘嵌入凹槽,殷红线条被突如其来的茶杯吓了一跳,缩到了凹槽另一边。
  见茶杯只是沾染了房主的气息,并非实体,那抹殷红胆大包天起来,竟攀上了茶杯。
  贾想撒开手。
  茶杯在桌上滚了一圈,躁动的殷红安安稳稳地回到凹槽中躺尸。
  灯火跳动,颇为微弱。
  贾想长舒一口气。
  沸腾后的大脑分外理智,但眼前疑团密密麻麻,汇成一块厚重的灰雾,压得贾想喘不过气。
  听方才来者的汇报,萧敖他们应当是从监管中逃了出来,贾想心知肚明自己应该立刻与他们汇集。
  然而。
  贾想手心攥着榻下新铺的垫子,心脏泛起细细秘密的疼痛。
  他不想站在祝千龄的对立面。
  独自活了两年,祝千龄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祝千龄只有他了,不是么?
  贾想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咎语山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于立场上,贾想就是有一种把自己说服,遂倾倒于祝千龄的魔怔思路。
  一切的源头,还是归咎于祝踏歌。
  贾想犹豫不决,一颗石子滚落的声音在脚边响起。
  一颗晶莹璀璨的红玛瑙。
  咎语山的饰品。
  贾想猛地抬起头,即刻把目光锁定在高窗上,封闭的窗户边缘,竟是开了一道小口,两根纤长手指夹在其中。
  看指腹厚厚的白茧,显然是咎语山的手。
  贾想站起身,酸软的腿让他再次跌倒在地,然而疼痛大减。
  同过去几日的无知无觉不同,贾想只是颇为不适应两条腿的存在,他扶着桌案,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随后,迈出了沉睡两年后的一大步。
  短短一段路,被贾想走出了顺拐的喜剧性。
  外头的人显然听见屋中动静,探进屋的两根手指一扭,一根布条落入屋中。
  贾想捡起,打开一看。
  布条上只有一副尤其潦草的涂鸦,贾想分辨不清楚,左看右看,终于看出来一点门道。
  他凝视着布条最中间的字符。
  “幺……一?鹅?e?”
  贾想疑惑地打量片刻:“拼音?”
  思路顿时被打开,贾想瞪大眼睛,描写着轮廓。
  想都不用想,这绝对是萧敖的杰作,此人脑回路清奇也,竟给他整了一个洋人字条。
  贾想笑着拼出了歪七八扭的字符:“f、l、e、e,flee?”
  逃跑?
  贾想暗暗腹诽,这不废话吗?
  他将布条揉成一团,正欲塞进兜中时,发觉布条中合着某段硬物。
  贾想疑心渐起,他撕开布条。
  一颗奇形怪状的长条石子落在地上。
  贾想拿起石子,表面光滑,平平无奇。
  他福至心灵,灵力顺着经脉落入石子中,一段文字浮现在心头。
  【祝千龄是假的。】
  下一刻,石子瞬间在手中爆开,只余下一地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