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好奇问道:“你的不死人图腾呢?”
  陈乐行垂眸:“取下了。”
  贾想将自己改造成女皇的模样,皇宫内有禁制,一切易容术都会现行。
  好在贾想有着一张与闻人曲复制黏贴的脸,他扒拉下闻人曲的衣服,套在身上。
  “不死人图腾寓意多好,给你挡灾,戴上吧?”贾想挽着长发,随口道。
  “不了。”
  陈乐行眸光黯淡,低声喃喃。
  “她不应该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第59章
  贾想手里挽着闻人曲的外袍, 听闻此举不由得疑虑地盯着陈乐行。
  “他?”贾想歪头。
  陈乐行耸耸肩,无所谓道:“那位送我图腾的故人。”
  “啊,我知道, ”贾想慢慢褪去自己身上的素衣, “在这个陌生世界有熟人相伴,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幸事。”
  “你是这样觉得的?”陈乐行狐疑地打量着贾想。
  废话。
  若是如此,贾想早就与陈乐行抱头相认叫老乡了,还不是害怕这群人为了争夺感化值,把尚未打好根基的贾想啃食了。
  但目前看来, 萧敖蠢得可以, 陈乐行单纯得可以, 贾想手中筹码足矣, 无需畏惧。
  故而贾想和颜悦色道:“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不然为何把不死人图腾挂在剑穗上招摇过市?”
  贾想当时还以为是此人实力背景邦硬,别的穿越者不敢轻易招惹陈乐行,他便肆无忌惮地四处宣扬了。
  陈乐行张了张嘴,没有解释,转头看向榻上的闻人曲。
  闻人曲睡得很深, 她眉尖紧紧蹙起,却没有分毫挣扎。
  她与贾想身型相似, 贾想换上了闻人曲的服饰后并不违和,只是发型颇为麻烦。
  出乎意料的是陈乐行对盘发得心应手,女子发型亦是游刃有余, 手抓着银发一牵一绕,就盘出了与闻人曲一模一样的发型。
  贾想意外地瞥了眼陈乐行, 故作揶揄道:“未曾想陈仙长的手竟如此灵巧。”
  陈乐行对着他礼貌地笑了笑,不阴不阳道:“亲力亲为惯了。”
  这是在讽刺贾想被人伺候惯了,笨手笨脚。
  可惜贾想拎得清, 他将玉佩挂在腰间,皮笑肉不笑道:“陈仙长要勤劳才能致富嘛,理解,理解。”
  陈乐行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番,说话也开始夹针带棒:“公子,您穿这一身黄袍,比城外的起义军更像是逼宫的。”
  贾想扯了扯裙带,不客气地呛了回去:“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淡然一笑,摆起架子,大大方方地朝着屋外走去。
  魔窟虽在仞州之下,但四境皆有一处通往魔窟的通道,四境继承人便负责巩固通道上的封印。
  北川的封印特殊,需得有闻人血脉之人方能掌控,闻人王室作恶多年,一直屹立不倒,也是这个因素所在。
  其封印落在皇宫祈天台,说是祈天台,不若说是一座高耸危楼,与皇宫木制楼阁不同,它外表镶嵌着诸多灵石精品,木墙中是一扇扇钢铁硬片。
  祈天台外没有人看守,作为皇家重地,寻常人等亦不敢轻易靠近,连山旮旯里的愚民也明白祈天台乃禁地。
  贾想与陈乐行就这般瞒天过海,闯入禁地。
  进了祈天台,一股阴气便从地底钻入脚心,冻得二人不禁地打起冷战。
  晃过神来,摆在二人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阶梯,阶梯座下两侧摆着满面的书册。
  贾想随意抽出一本,翻开一看,发现是闻人王室祖辈的起居记事簿。
  他瞬间福至心灵:“快,找找,找找初代皇帝的起居注本。”
  陈乐行很快捉摸到书册摆放的规律,顺藤摸瓜地走到边角里,翻出一卷古朴的竹简。
  “翻开看看。”贾想眉目凝重,他怀中捧着一堆书籍,看着摆放时间并不长久。
  注意到陈乐行打量的眸光,贾想坦然道:“先帝的,还有闻人曲的。”
  二人把起居册往地上一摊,一目十行地翻阅起来。
  “始皇帝闻人璞瑜是僧人出身,世道残暴不堪,魔人作乱,始皇帝不堪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背离仙途,遁入凡尘,推翻了当时被魔人蛊惑的统治者。”
  贾想三言两语总结了始皇帝的起发,唇齿咀嚼着“魔人”二字,颇有些疑虑。
  陈乐行凑过脑袋,问:“然后呢?”
  贾想歪头:“没有了。”
  “没有了?”陈乐行一愣,垂首阅读竹简上的文字,发现竟是北川符文,他读不懂。
  “确实没有了,连魔窟怎么封印的都没有,但值得一提的,是闻人王室的诅咒。”贾想拿起另一则竹简,指了指上面的内容。
  哪料,陈乐行颔首道:“这个我有所耳闻——北川的封印与闻人血脉有所关联,久而久之会反噬其身,闻人王室多出荒谬之辈亦与之有关。”
  贾想迟疑稍许,摇了摇头:“非也。”
  陈乐行歪头,可贾想却掠过这个话题,指着另一堆起居册。
  “不重要,先来看看闻人曲和先皇的,关注一下围镇。”
  陈乐行还想在询问,但贾想却闭口不谈地抱着一堆书籍,囫囵吞枣地翻来翻去。
  好在闻人曲与先皇的起居事宜采用了仙家通用的字体,陈乐行很快翻到了重点内容,迅速扫读。
  “先皇闻人奏……”陈乐行猛然抬起头,“前往仞州的北川质子中,并无闻人奏这个名讳。”
  贾想眼神瞬间凌厉:“你确定?”
  陈乐行坚定道:“幼时师尊常常考查我历任质子名讳,我不会记错。”
  贾想眉尾不动声色地一挑,恍然大悟:“所以不是闻人奏忘记巩固封印,而是他压根就不会?”
  “既然如此,”贾想转头紧盯着那一叠闻人曲的起居册,“谁来教闻人曲魔窟封印术?”
  若是如此,三十二年前松动的封印,时至今日都未曾有过修复。
  魔息源源不绝地从封印中渗出。
  所以围镇的灵晶才会生生不息,从凡人的骨血中积极生长,直至布满整座哭洞。
  陈乐行却否认道:“哭洞的魔息并未有增长,其量度是固定的。”
  贾想搁下手中的书卷,沉吟不语,须臾间,他抬眸,直戳要害。
  “那么,这些年从缺口逃窜出的魔息去哪儿了?”
  回想到闻人曲与他的对话,一个猜想逐步在贾想心中成型,他呼吸不由得发紧,脖颈后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三十二年前,祝踏歌前往北川与闻人姐弟共进退。
  二十年前,祝踏歌携夫人前往北川与闻人曲同游。
  贾想缓缓展开闻人曲的起居注,很快寻找到了对应的时间点。
  他不敢再一目十行,只敢逐字逐句地阅读着,良久,贾想才将目光从字词中抽离。
  “祝踏歌的夫人娄崖,何许人也?”
  贾想开口,清冽的声线早已有些发涩。
  “医修,车禾的师叔,医术高明,二十年前早产,落了病根,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早产?为何早产?”
  陈乐行摇摇头,见贾想神情凝重,甚至从中窥见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怒火,他犹豫片刻,道:“有人同我说,是受了惊,祝州主却说是胎儿命邪。”
  贾想将手中的起居册递给陈乐行。
  “二十年前,娄崖随夫探望老友,路过围镇,发现镇民身上长出了灵晶,便留了下来协助医治。”
  “同年,闻人曲前往祈天台,巩固魔窟封印。”
  “来年春日,闻人曲携子前往仞州为娄崖吊丧。”
  陈乐行很快意识到三者之间的关联,他冷汗津津地抬首,撞入贾想的眸中,银光闪烁,眼底深处的恨意一息间震慑住了陈乐行。
  他想安抚贾想,但问题一旦涉及到了祝千龄,贾想淡然的性子便会天翻地覆。
  以至于偏激。
  “闻人曲想要毁掉围镇,掩盖灵晶,我曾好奇灵晶与她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贾想一字一顿地说:“依你所说,围镇的魔息并未有过增加,但魔窟封印仍然松动,逃窜出的魔息去往何处了?”
  陈乐行抿唇,随之贾想的引导,那一间封存在记忆里的阴暗牢房历历在目,不尽的往事有如旋风,将他牢牢地吸入风眼中。
  “千龄自小被锁在仞州地牢中,我万分感激你把他救了出来。”
  那一道尖锐的女声骤然在耳边撩起,刺痛着贾想的思绪,但更使得贾想难过的,是那一份小心翼翼的情绪。
  属于幼年祝千龄的情绪。
  小心翼翼,诚惶诚恐。
  希冀,期待,绝望,麻木。
  贾想堪称神经质地摩挲着指尖,他轻声细语道:“陈仙长,你是仞州长老会的人,你应当知道仞州的地牢究竟是什么。”
  熟悉的问题再次抛却到陈乐行的眼前,尘封已久的面容与贾想逐渐重合,二人的问题一字不差地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