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在远处的陈乐行不做辩解,脸庞隐匿在黑暗中,神情难以捉摸。
  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落在贾想的脊背上。
  贾想注视着祝千龄的睡颜,少年的眼皮轻微起伏,似是主人有意识地想要挣脱梦魇。
  血印已除,祝千龄于他是什么人?
  贾想眼前恍惚过祝千龄扑在他怀里落泪的脸,眼睛和鼻子都是红彤彤的,惹人怜爱。
  是迷雾中祝千龄担忧他的胡言乱语,还是幻境中祝千龄端着菌汤担忧的眼神,或是现实碎石坍塌时祝千龄不顾一切想要抓住他的手?
  数帧场景重叠,狠狠撞裂贾想的肺腑,他的滥情涌上心尖。
  祝千龄,似乎只有他了。
  贾想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
  “他是我的人。”
  贾想如释重负,话语都轻飘飘了起来。
  咎语山与陈乐行瞠目结舌地望向他,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颗鸭蛋。
  贾想却难得一笑。
  “你儿子金贵,我家小孩就不金贵了?”
  话音刚落,祝千龄眼帘的起伏一滞。
  红瞳破开绿瘴。
  第24章
  【宿主对反派祝千龄的感化值提升了4点, 目前感化值为10.1,打破历史记录,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的欢报声响起。
  贾想脚下如踩针毡。
  既然涨了, 那便说明方才那一番中二发言被当事人听见了。
  贾想愣神地盯着祝千龄, 既有热泪盈眶的冲动,更有羞愤欲绝的死意。
  祝千龄越过简繁的肩头,定定地看着贾想,张了张嘴,就见贾想撇开头, 长手一捞, 把他从简繁腿上拐到自己怀里。
  说是小孩, 还真成小孩了。
  祝千龄茫然地环着贾想的脖颈, 也不嫌弃他身上粘腻的触感。
  摄人心魂的香味萦绕鼻尖,不是贾想惯用的熏香,但只要沾上贾想的体温,祝千龄就觉得安心。
  贾想末了回过神,对上陈乐行惊悚的视线与咎语山原来如此的目光, 脸瞬间就烧了起来。
  不懂眼色的系统见贾想如此主动,在脑海里播放:【宿主, 你不过到此一月有余,就成功拿下10.1点感化值,感化成功指日可待!】
  许是这个数字让贾想起了一点贪心, 他认真考虑起感化的可能性。
  祝千龄偏过头,神色复杂地觑了贾想一眼。
  贾想听见机械音以一种能源告罄的消极声调道:【宿主对反派祝千龄的感化值降低了3点, 目前感化值为7.1,打破历史记录,请宿主再接再厉!】
  闻言, 贾想撑着祝千龄的臂膀一僵。
  打破历史记录。
  打破什么记录?
  哈哈。
  【你们升降待遇端的还挺平的。】
  系统也是头回遇到这种情况,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贾想不再理会系统,转头目光凌厉地射向赖霜,五指攥紧丝线。
  简繁不做挣扎,任丝线勒进自己的皮肉中。
  见状,赖霜沉不住气:“这位仙友,相比我儿,您怀中这位才是犯四境之大不敬。”
  谈话间,群卵悬在穹顶晃动着,落下点点碎石。
  “你又好到哪里去?”贾想嗤笑一声,“赖霜,别把你自己摘得太干净,你敢说我们流落至此,没有你的手笔?”
  从贾想不费吹灰之力地凝聚出灵力后,他就知道看似无辜的赖霜没安好心。
  一路积攒来的灵力怎么可能那么顺畅就逼出来?
  旁人被禁锢了灵力,或许没有察觉,但贾想泡在太岁里,打通了灵脉,对灵力感知尤为敏感。
  此处溶洞的灵气充沛到令人浑身舒爽。
  这些还在胎卵中的金蚊子,十有八/九就是吸食灵力而孕育的,太岁反而能够抑制金蚊子。
  他经历的重重幻境,不若说是同伴们的梦境——回忆起梦中那颗与金蚊子相似的太岁,贾想笃定,他们所喝的菌汤来源于金蚊子。
  赖霜是真心实意的?这两姐妹在寨子里唱着歌谣玩球时,就注定心怀叵测。
  果不其然,赖霜失了耐心,她石化的五官开始龟裂,露出内里连绵不绝的软卵。
  有如蜂巢,蜂蜜粘稠。
  随着赖霜的脱离,无数幽绿黏丝骤然暴起,在众人头顶织成密网,卵中的金蚊子再次大展拳脚地捅着膜。
  “喀嚓——”
  第一枚卵膜破裂的瞬间,溶洞两侧的石壁拢聚,化为两条巨手。
  咎语山蹙眉,弯刀劈开从她头顶坠落的蛹,大骂道:“狗急跳墙!”
  太急了。
  贾想猜想,许是赖彤那边出了问题,赖霜没了耐力。
  石化表皮完全剥落,金蚊子们如获新生,从窄小的卵中爬出,笑眯眯地朝贾想等人爬来。
  “太岁……”祝千龄忽然将额头抵在贾想的颈侧,“太岁没有问题。”
  温热呼吸拂过贾想的耳根,他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祝千龄似乎能看透他心中所想似的,放软了语气,以一种更符合年龄的稚嫩嗓音道:“太岁能逼退这些怪物。”
  尾音还带着拖延的糯调。
  啊,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色令智昏。
  祝千龄这么小,还不至于用上这个词,贾想更像是在网上疯狂问“我家孩子能当童模吗”的家长。
  贾想用力甩开脑中的浮想联翩,毫不犹豫地拉过简繁,当做人质阻挡金蚊子的扑咬。
  这群鬼婴如未开化的顽石,连自个主子的亲少爷也咬,贾想不由得赞叹自己找了个好肉盾。
  赖霜的尖啸震落石柱。
  石手遮住通道口,陈乐行手起刀落劈开了半寸距离。
  贾想才发现这群人里说不定最弱的就是他——毕竟陈乐行和咎语山都是实打实的近卫,而他是个术师,时灵时不灵的那种。
  坍塌的溶洞里,贾想一手托举着祝千龄,一手拉扯着毫无求生欲的简繁,灵活地躲开金蚊子的袭击。
  “往哪儿去?”陈乐行没有灵力,但长剑乱舞间,竟把石手切成两瓣。
  恐怖如斯。
  贾想倒吸一口冷气:“找太岁。”
  “然后?”
  咎语山一刀挑起跳到她大腿上的金蚊子。
  “吃太岁。”
  “你疯啦?”
  咎语山不可思议地惊叫着,余光见简繁确实好使,一手攥住简繁的另一个肩膀,拉起来为她遮风挡雨。
  简繁身上很快堆积起一群留着诞水的金蚊子,陈乐行极有默契地一剑把它们扫了下来,一波接一波,好似老神在在地磨剑。
  三人半托半削,躲着金蚊子与赖霜的追杀,跑回了原点废墟。
  “这太岁非吃不可吗?”咎语山看着眼前这一摊融合着森森白骨的菌丛,反胃得脸色发青。
  一路上被当工具人的简繁开口:“食用太岁是对的。”
  四人齐齐望向他,陈乐行贴心地为他刮下一层金蚊子。
  简繁单手结印,掌心迸出青焰,逼退蜂拥而至的金蚊子。
  他疲惫地解释:“金蚊子靠吸食灵力繁衍,食用者灵脉堵塞,严重时会被控制神智,而太岁能断根。”
  话音未落,一路上沉默寡言的陈乐行冲向前,抓起一片太岁就往嘴里塞。
  南海苦无灵力久矣!
  贾想紧闭着眼,眼不见心不烦地咽下一枚太岁。
  喉结滚动,祝千龄的眼神一凝,手臂圈得更紧了。
  贾想的皮肤白皙胜雪,养尊处优的躯体光滑如水,即便沾上绿油油的粘液,也难以掩盖其肌肤之美。
  故而血印的存在就很明显。
  消失了,就更加明显。
  阴差阳错之下,血印被金蚊子当做灵力吸食了。
  祝千龄交叉的手松开,缓缓地将头蹭在贾想的肩窝,手悄无声息地抚上贾想的喉结。
  溶洞轰然震颤,赖霜的尖叫混着金蚊子的嘻嘻哈哈声炸响。
  祝千龄被震得浑身发抖,再次乖乖地围住了贾想的脖颈。
  “趴下!”咎语山的弯刀擦着贾想耳际飞过,斩断一只从侧壁中伸出的手。
  贾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抓住简繁逼问道:“这里不是普通的山穴,是吗?”
  “该不会,”贾想大胆猜测,“此处是赖霜的身体内部?”
  咎语山胳膊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公子,凡事说出口还是三思而……”
  “是。”
  简繁的肯定打断了咎语山的自我安慰,一路上披荆斩棘的她看上去要精神崩溃了。
  陈乐行感觉到身上的灵脉正在缓缓通顺,但事不宜迟,金蚊子们不愿靠近太岁生长的地带,但这并不意味着赖霜不敢。
  赖霜的攻势越发猛烈,丝毫不在意卜罗的死活,整座溶洞摇摇欲坠。
  整座溶洞唯一的退路是正走门道,但早被赖霜堵了起来,另一条路早早被坍塌掩埋。
  赖霜铁了心要抓住祝千龄,贾想狼狈地抱着祝千龄躲来躲去,一边快速扫视着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