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阁藏春 第206节
  那一年,裴京聿在国外昏天黑地赚钱。
  他百倍千倍往上堆叠,仿佛天价金额,成了一个判定他俩未来可能性的磬捶。
  他亲自去把有价无市的真迹拍了回来,以爷爷裴泓文的名义,送给了姜家。
  重逢后,他去剧组的酒店找她,玩她的古琴,为她“动情”。
  裴京聿对她的感情,昭彰不羁。
  这是无人知晓的“真画”。
  他也对她说了一辈子“真话”。
  姜嘉茉无数次隔着画框,抚摸裴家赠予的《富春山居图》。
  整整十年,她那么恋慕他。
  ——可是姜嘉茉从来不相信,这幅画会是沈周的真迹。
  她先入为主,认定“真画”已经被自己和姐姐破坏掉了。
  ——其实裴京聿这个表面挑薄恶劣地坏男人。
  他给予她的一切,都是真的。
  包括他的心。
  裴京聿这一生,“心如匪石,不可转也。”
  字字句句,都像针脚一样,缝进了岁月里,温暖她的体肤,却掩于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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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爱意,都化作漫天飞舞的长信,落在姜嘉茉眼前。
  时间回到十年后。
  黄昏时刻的海滨沙滩。
  夕阳的波光粼粼地涤荡在姜嘉茉的脚踝上。
  她哭着喊着,收集齐了所有散落在沙滩上的信。
  每一张纸片都被她宝藏似的捡了起来。
  姜嘉茉跪坐在砂砾上。
  她把信纸抱在怀里,简直泣不成声。
  她居然被人这样刻骨铭心地爱着,像一个举世无双的传奇。
  太厚重了,深入骨髓。
  她哭得完全喘不过气。
  沈容宴见她哭到心颤。
  他懊丧地厚着脸皮走过来,也为过去的谎言愧疚:“嘉嘉,之前我冒领了这些信,真的很对不起。”
  姜嘉茉把这些信笺和门票,恋恋不舍地抱在怀里,用平静的语调说:“我不怪你。”
  她像在漫天飞雪中,艰涩地撑过寒冷,孤独和虚无的游子。
  终于看清山顶温馨黄光的归途,是那人为她建立的家。
  她已经感到幸福了。
  姜嘉茉望向沈容宴,眼神清漠,淡然。
  她这一生所有的爱恨纠缠,感激倾慕,都悉数放在了另一个男人身上。
  姜嘉茉温如白水一般,静谧地笑了笑,“我想再好好追他一次。”
  姜嘉茉:“在还没有和他心意相通,让那个人别患得患失之前。”
  她清浅地望向他:“沈容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吧。”
  沈容宴忏悔懊恼地半跪在地上。
  他痛不欲生地抓紧手上的细沙。
  他忽然想到很多年前,也是这样咸涩潮湿的沙滩上。
  姜嘉茉言辞果决的拒绝了他。
  几日之后,她就出现在了南法埃兹。
  ——裴京聿所在的城市。
  种种因果串连在一起。
  沈容宴的心底有了一个苦涩的设想。
  “难道,很多年前开始,他们俩人一直彼此刻骨铭心地爱慕着对方。”
  “他们一直互相喜欢着。”
  “是被我一遍遍截断的吗。”
  沈容宴跪坐在沙滩上,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对不起,我口不择言,做了很多招人痛恨的蠢事。”
  沈容宴完全不敢想。
  他们十年来,脉脉的心系彼此,只能远远关心,彼此隐晦的惦念的模样。
  这样动用了一生衷情的爱慕,已经胜却人间无数。
  而他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的故事里。
  就像吃鱼,如鲠在喉的一根刺。
  从头到尾,只是一个纯粹的局外人而已。
  可是,直到现在为止。
  孤身在异国的裴京聿,根本还不知道啊。
  他不知道,她绵长缱绻的爱意。
  裴京聿在枪林弹雨里挣扎。
  更加根本不知道枕边人,已经知晓了他的心意。
  她还在等他。
  正如数年前。
  裴京聿静默地孤独一人,等待他的姜满回去过生日的一样。
  他默不作声地等了她这么多年。
  而现在,他掩藏于岁月河流的爱意,终于得到她的回应。
  “我想回到我们的家,把家里布置得温馨一点,点亮阁楼上澄黄的灯光。”
  “我会哄着为他生的小孩,日复一日等他归来。”
  姜嘉茉掉着眼泪,心想,“我会把床睡得好温暖,期待……那个人亲亲我,把我抱在怀里。”
  第55章
  姜嘉茉实在没有心思在海港多逗留。
  她整理完所有的信,做笔录交代了楚山海抢夺保险匣的细节。
  当天晚饭后,姜嘉茉就带着两个助理,抱着小冕回了北京。
  她没有收拾任何行李,只准备了一个箱子,用来装两个人寄情的书信,门票。
  有些门票被潮水浸润了。
  她尝试着烘干,压平褶皱。
  姜嘉茉只觉得身心都满载而归,有种沉甸甸的幸福。
  她本来想把黄栗和陈景寅安置在工作室。
  两人看她情绪亢奋,似喜似嗔,担忧她不方便照顾宝宝。
  黄栗说:“嘉嘉,你不是还想要申请公募基金会吗,我建议去合并现有的基金会。”
  “我想陪着你,帮你打理这些琐事,一定有我的用武之地的。”
  黄栗看向坐在副驾驶的陈景寅:“……阿寅说楚山海随时伺机报复。”
  “他还是和我们住在一起,彼此有照应。”
  姜嘉茉点头,柔声对他们说:“辛苦你们了。”
  “黄栗,之前统计那些代孕的姑娘,询问清楚她们还有没有继续学业的打算。”
  “我想把《金风未凛》所有的片酬捐出来,看看她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姜嘉茉动作很轻地拍哄着熟睡的小冕:“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有稳定踏实,赖以为生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先帮她们解决燃眉之急,让她们不用把子宫作为谋生手段,也能靠一技之长赚钱吧。”
  她思忖着:“至于其他被楚山海手下胁迫、欺骗来的,被非法囚禁的女生。”
  “她们可能楚山海的下落。”
  “我们积极和警方联系,一定要他们绳之于法。”
  黄栗看她思路清晰有条理,忍不住高兴起来:“看你振作起来,专注工作,我真的替你开心。”
  “我们都担心你会罔顾自身安危,把生死置之度外,飞去越南找他。”
  黄栗觉得自己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