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阁藏春 第192节
  “楚山海见面后,打得我浑身是伤。”
  陈景寅扣好锁骨处的外套纽扣:“现在瘢痕和淤伤已经消失了,可是让我对他骨子里感到恐惧。”
  樊津尧听完,脖颈涨红,咬牙切齿道:“这种事你就应该提前通知我们。”
  “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千万别独自承担。”
  他手指骨节攥得青白:“你被打得这么惨,至少也得告他寻衅滋事或者故意伤害罪。”
  陈景寅给他掺了杯酒,慨叹地笑了笑:“楚山海用可爆炸的芯片威胁我们,逼我们交出保险匣,不能报警。”
  他望向姜嘉茉:“我和黄栗吓得六神无主。”
  “还是嘉嘉冷静,先帮女孩们拍x线检查是否有异物,再谈判稳住楚山海。”
  陈景寅似乎想起了什么,推测道:“不止这个代孕机构,他们那里一定还有没解救出来的年轻姑娘。”
  张警官敏锐地眯起眼梢,威严询问:“你能仔细讲讲你们被绑架后,到失踪这段时间的经历吗。”
  见陈景寅踌躇。
  他又宽慰道:“现在我们彼此消息共通,就差制定对策,商量如何擒获楚山海了。”
  陈京寅端起大碗,大口灌了几口香甜的玉米糊,咧嘴道:“当然可以。”
  他缓和气氛,畅快笑起来:“一说起被绑架这件事,我条件反射觉得饿。”
  他回忆道:“当时我和嘉嘉,江葭,还有记者方兰一起来到孕婴禁闭室。”
  “走廊上我们还在讨论,如果婴儿们离不开保温箱,应该如何转移。”
  “一打开门,立刻冲出来几个楚山海的人,我们把他们引出去。”
  陈京寅:“这时候,方兰反锁了门,保护婴儿。”
  “她也成为唯一没有失踪的。”
  想到这里,他有些害怕了,瑟缩了一下脖颈。
  陈京寅:“警察来得很快,他们也来不及去转移婴儿,只敲晕了我们带走。”
  “醒来后,我们就在破庙里了。”
  “到处都是灰尘,我们被捆绑着,以为那里就是最后的归宿。”
  “最初那些人也不肯给我们食物,每天只有一个面包,苟延残喘。”
  陈京寅拿起烤馕,细细咀嚼着:“后来楚山海亲自来找嘉嘉,求她写点什么,能给他做交易。”
  ——就是这时,姜嘉茉写下了【你有过“庄重捧上神龛的人”吗。】
  陈景寅:“大概楚山海也忌惮裴先生。”
  “之后他对我们态度好了一些,他们解禁了看守,只留下两个人,还把嘉嘉的零食袋还给她了。”
  他模糊地回忆着后来的情况。
  “之后就发生了地震。食物和水都断了,大家都被掩埋在瓦砾里,等待你们救援。”
  姜嘉茉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表示赞同。
  张叔翻查着小本,查看记录的楚山海手下和江葭的口供。
  他停下记录,道:“和他们几位受害者的经历基本一致。”
  一旁的小冕揉着眼睛哭闹起来。
  门外的育婴师进来了。
  这位是康养中心就陪伴着他们的徐姨。
  徐姨含笑道:“宝宝是饿啦,我去照顾他喝奶。”
  姜嘉茉起身。
  她穿着白裙,像薄雪柔软纯洁。
  姜嘉茉手指的血管脉络是涩情的淡蓝色,像瓷器纹理,温柔地帮小冕擦掉眼下的泪珠。
  她站在徐姨身边,刮了下小孩的鼻尖:“我的小猪宝宝,这么爱哭呀。”
  裴京聿现在是须臾都不能离开她。
  她稍微没在他身边,不在他视线范围。
  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裴京聿握住姜嘉茉纤白的腕骨,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摁回桌上,色厉内荏地凶横道:“他都断奶了,不要你哄。”
  他把吸溜完奶,正在发奶晕的小冕一把夺过来,强势掼进怀里:“我来抱,你先吃饭。”
  向来严肃的张叔也忍不住笑了。
  他把姜嘉茉喜欢吃的菜调到她面前:“嘉嘉,你先吃饭,没见那人生怕你饿着吗。”
  姜嘉茉面红耳赤。
  她手肘关节都泛着漂亮的淡粉,小小口吃了一点。
  她又心疼裴京聿没吃饭,一个劲儿往他碗碟里夹菜。
  姜嘉茉:“你也吃,一会儿菜凉了不好吃。”
  “喝点汤,热气腾腾的,暖暖胃。”
  她潋滟的嘴唇一张一合,看起来很招他吻的模样。
  裴京聿这混蛋男人向来没什么羞耻心。
  外人面前他风度翩翩,潇洒脱俗。
  在姜嘉茉面前,他惯会使坏挑薄她。
  他就这样洋洋洒洒笑了笑,当着所有人的面:“还真是有些胃疼,不如你喂我两口。”
  裴京聿清楚姜嘉茉的性格。
  换成平时,她一定羞赧着脸推搡他,嗔怪他没个正经。
  但今天姜嘉茉只是默默地看着碗里的食物,心尖皱缩,像是不能呼吸似的,红着眼问他。
  姜嘉茉:“宝宝还小。”
  “这段时间,你一直都是这样没吃好饭,没睡好觉,照顾他吗。”
  她选了青绿的莴苣和蘑菇炖汤喂给裴京聿。
  见他垂睫吞咽,像贵公子般循礼清雅。
  姜嘉茉又旖旎动人地盯着他看,“还有什么你爱吃的,和我讲,我都喂给你。”
  裴京聿想起这段时间,他的确日以继夜地陪伴小孩。
  她就那么避忌他,驾驶直升机离开他,抛夫弃子地扔下他。
  他为了她连日来承受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复杂情绪。
  于是他故作伤情,支离破碎地笑了声:“你才发现。”
  “你总把我放在备选位置,忽略我的感受。”
  “没有忽略你。”
  姜嘉茉用手掌包裹住他受伤裹纱布的手指,把脸埋进他的肩膀。
  “自从被解救出来,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不来,小冕就没有妈妈了。”
  ——“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我这个人了。”
  陈京寅也突然想到了这种情况。
  他心脏颤栗不安,想起尘土中无望等待,在饥饿和黑暗中绝望死去的画面。
  如果他们没有被找到,尸骸会在这里待多久?
  伴随着破败的寺庙和满目疮痍,一同被掩埋。
  可能尘封很多年。
  政府拨款再次修缮,才会被当地人发现。
  姜嘉茉的这些念头,无时无刻不在她脑海里徘徊。
  身边这个令她依靠的男人,就像巍峨的山,安全,磅礴。
  宛如黑暗中的炬火,烧穿死亡的警戒线,带给她生还的希望。
  姜嘉茉听完他字字不甘的诘问。
  她忽然想起。
  她十九岁时。
  在敦煌鸣沙山,他就驾驶直升机,救下患肺病的她。
  现在八年过去。
  他依然在死神来临前找到她,把她从掩埋的废墟里刨挖出来。
  这个世界上她最应该感激珍惜的男人。
  英隽,矜贵,坐在她身边,怀里抱着她的小孩,支离破碎地祈求她施予一点关注。
  姜嘉茉只觉得心都要碎掉了。
  她揽住他的肩,眼眶湿红地柔声抚慰他:“我们还有很漫长的未来,让我能向你证明,你是第一位。”
  姜嘉茉在落泪,透过眼泪凝望他。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渡上了一层朦胧清寂的壳,像是弱水三千的梦,茫茫不真切。
  果然,张警官开口了,“嘉嘉,你也知道我是interpol(国际刑警组织)的一员。”
  “裴先生帮我提供了很多证据,比如郁鸣深的账户通过反洗钱系统,找出他之前侵吞国家财产,跨境资金转移。”
  “现在我们更是提出了引渡条约,希望和马来、越南等地区深度合作,共享情报,从而定位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