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阁藏春 第171节
  姜嘉茉看见十七号正站在身边。
  ——不是那个人。
  她松了口气,轻声道:“是你呀,谢谢。”
  十七号沐浴在她的视线中,偏头回视了过来,眼底满是侵略性。
  男人礼貌道:“不客气,走路当心点。”
  “这里人多。绊倒很容易发生踩踏。”
  十七号一开口,语气带着讨好的温柔。
  这样一来,他就彻底不像裴京聿了。
  裴京聿煊赫家底,培养出来的金尊玉贵,是别人模仿不来的骄矜。
  那个人总是一幅天生含情的笑模样,面对她却像冰凉的蛇般危险缠覆,丝毫不会退让,占有欲强得惊人。
  他一定会把姜嘉茉抱起来,剥夺她走路的权利。
  而不是提醒她小心。
  十七号衬衣半湿半干。
  污秽的酒渍呈现暧昧的浅金河流,衣料贴在他的胸膛上,勾勒处绝佳的身材。
  十七号把黏腻的黑发后梳,梳理到脑后,露出前额。
  男人像是不经意展现自己魅力似的,甩了甩脑袋:“还没谢谢你。”
  “今天点了我,我好像因为你变得特殊起来了。”
  “认识你真的很开心。”
  姜嘉茉嗅到了香槟挥发的麦芽气息。
  她满脑袋都是在沈容宴家里的那个夜晚。
  裴京聿嘴对嘴渡给她酒,地上汩汩流淌着朗格多克。
  那一天。
  裴京聿身上冰山般沁凉的檀香,包裹了她的整个世界,遮天蔽日。
  他有种散漫的坏,明知道她招架不住,还要伏在她耳畔沉沉吐息,撩拨她。
  他好像一窠蛇,伴随着英隽的眉骨和浸着酒味的唇,洋洋洒洒地横呈在她皮肤上,侵入她的心脏里。
  想到这里,她的耳珠红了。
  一想到裴京聿。
  她就从端然孑孓的菩萨,变成了书里妄求情.欲的精怪。
  满腔不见光的污秽,完全不能自控似的。
  姜嘉茉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这种窘迫,
  她害臊地低头,翻找包里的湿巾。
  她和十七号维持着社交的安全距离:“你要不要擦一擦身上的酒渍呀,这样是不是很难受。”
  姜嘉茉抱歉地咬住唇:“对不起,让你狼狈成这样,并不是我的本意。”
  十七号似乎很懂得拿捏女性心理,对不同女人对症下药。
  他垂睫挡住情绪,像是真遇到渴望被她救风尘似的。
  “你是在心疼我吗。”
  男人自嘲地笑笑:“干我们这行其实很艰难,不就是贩卖色相和自尊咯。”
  “你这么漂亮,比我更好的男人也唾手可得……居然还肯关心我,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幸运。”
  十七号示弱道:“我已经习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也不在意是否被羞辱,只知道笑脸相迎。”
  他眼睑红了,嗫嚅着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设身处地的关心我。”
  姜嘉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她的手肘突然被男主演段屿,钳握起来。
  段屿兀自心慌意乱:“走!”
  他挡住廊桥望过来的视角:“盛煦交代过我,你是逃出来的,不想回去,对吗。”
  姜嘉茉心跳地咚咚作响。
  她下意识回望。
  一瞬间,心脏猝然被捏紧,心跳瞬间凝滞了半拍。
  是裴京聿。
  那个人就这样惹眼的站在廊桥上。
  好久不见。
  姜嘉茉先是被裴京聿的英隽震撼到。
  他真有一种令人
  惊为天人的长相。
  说十七号有他的三分,其实都是过誉了。
  黑色西装被他穿得野性十足,有一种离经叛道的冷欲和潇洒。
  裴京聿才没兴趣和她玩不见光的男模扮演游戏。
  家族盘根错节扎在土壤里,他拥有滔天的权势和手腕。
  宛如汹涌的洪流,动动手指,就能让蚁穴倾覆。
  他只会坐不垂堂地端立在一旁,享受他们挣扎逃跑,艰难求生。
  裴京聿漆黑眼瞳里,蛰伏着狠戾的危险。
  他就这样静谧地盯着她身边的男人们,薄唇漾出了一抹笑弧度。
  他指节上燃着烟,吐息时冷白脖颈微仰,仿佛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有种露骨的睥睨,勾勒出性感流利的喉结线条。
  危险的斯文败类。
  他这一抹笑,足已让姜嘉茉惊心动魄。
  回想起那时候。
  在产康疗养中心,他仿佛率领千军万马,踏破她心里防线。
  当时,裴京聿用那种恶贯满盈的语气,对她挑衅地建议道。
  ——“两个男人服务你,很爽的。”
  ——“这么贞烈,不愿意试试吗。”
  如果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那裴京聿偏热衷享受她身上岌岌可危的惊慌感,再把她搂入怀中,享受她恐惧后的依赖感。
  他就是一种渣苏的坏,毫无章法的恶劣。
  段屿带她逃亡,箭一样挤开熙熙攘攘的人群。
  隔着衣料,她都能感知到段屿的紧张与窘迫。
  段屿:“嘉嘉,我刚才看见裴京聿了。”
  “你想和他见面吗,你要是不想,我会送你去楼下,坐岑窈君的商务车离开。”
  还不等她回答。
  段屿绅士十足地笑了笑,包容道:“我理解的。”
  “女性孕后总是被逼迫着回归家庭,剥夺她们的事业。”
  “那个人……他一定控制欲很强吧。”
  话虽如此。
  裴京聿却并没有追上来,他只是不破不动地伫立着,宛如玉砌的佛陀。
  他看似与世无争的模样,却强势地挑惹着她敏感的神经,操控着她的理智。
  姜嘉茉直到进入电梯,才堪堪定了心。
  她轻微的吸了一口气,否认道:“……不是的,他其实从未剥夺过我的事业。”
  “我和他没有任何嫌隙。”
  姜嘉茉看着电梯的荧光。
  她忧心忡忡地垂着睫,不安道:“……谢谢你,段屿。”
  “有人威胁着那个人的安危……我不敢在大庭广众下接近他。”
  段屿怔了怔:“这样的吗。”
  姜嘉茉抱着纤细的臂弯,站在电梯一隅:“我其实理解裴京聿对我的过度保护。”
  “人的本性其实扭曲而病态。”
  “有的人并不渴望自由,只祈求被暴烈地爱着,到不死不休。”
  姜嘉茉心里隐隐作痛,像忍耐着针刺的痛楚,凄清地红了眼眶。
  她捏紧纤细手指,下定决心:“我一定会把所有问题都解决好,和他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
  空中停车场光线调暗了,寂灭的清灰,像罩着思念的云雾。
  姜嘉茉坐进岑窈君的车。
  黄栗已经到车上等待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