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阁藏春 第21节
  孙云岫忽然觉得她好懂事。
  面对什么过分的安排,她都没有情绪起伏。
  明明很久之前。
  姜嘉茉还很幼稚,会为情所困。
  六年前,孙云岫在剧组第一次看见姜嘉茉。
  那天,姜嘉茉还没换下古装。
  她站在城楼上,在听导演讲戏。
  少女覆了层薄纱帷帽,挑开帷障对大家笑:“是我的错,占用大家的时间了。”
  孙云岫第一次看见这么古意,这么典雅的一位姑娘。
  像秦观诗里的“水翦双眸点绛唇”,美得让人心颤。
  姜嘉茉看上去很寥落、清霁。
  总是一个人在角落背词。
  她藏着什么心事。
  孙云岫喜欢她,所以私下里特别照顾她,经常嘘寒问暖。
  有一天。
  一向敬业从不轧戏的姜嘉茉,给剧组请了两周假,消失了两周。
  后来有日剧组闲聊,大家谈起《邯郸记》。
  张果老点化卢生,“你虽然到了荒山,看你痴情未尽,我请众仙出来提醒你一番,你一桩桩忏悔。”
  孙云岫以此为由。
  她半开玩笑和姜嘉茉聊心事:“你是不是,有什么牵挂在心尖的人呀。”
  姜嘉茉想了很久。
  她才踌躇开口,说心里有个不可能的人。
  她怅惘地,眼睛湿润:“我从伦敦坐了一个小时火车,到剑桥郡,想参加他毕业礼。”
  “那些人说他和朋友去了南法埃兹。他在那里,有带悬崖的花园城堡。”
  “我打听到他的地址,等了他快两周。”
  “我不会法语,也没有多余的钱,很狼狈。”
  “他不认识我,和他的朋友们飙车加油,经过我呆的便利店,顺手请我喝了一杯白葡萄酒。”
  “那瓶酒是尼斯最常见的朗格多克(languedoc).”
  “他朋友们的车上,都坐着风情万种的白人姑娘。”
  “我戴着宽檐帽,穿着灰扑扑的衣裳,我觉得自己离他好远。”
  姜嘉茉对她放低了声音。
  “但是我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和他做了。”
  “这是一个秘密。”
  她说完,给孙云岫看她锁骨上的吻痕和咬噬的印记,很深。
  姜嘉茉对孙云岫眨眼笑。
  她隐秘地说,这是那个人在最后那天晚上,喝醉酒要了她。
  他在床上很坏,没有前.戏,让她疼得不停落泪。
  姜嘉茉想了想,说:“但他可能,不知道我是谁。”
  姜嘉茉说完,就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滚出来。
  然后她又笑,笑起来很美,特别摄魂夺魄。
  姜嘉茉:“后来,我给他发涩情小广告,试探他。”
  “我说哥哥,要不要再来一次。”
  “他把我删了。”
  孙云岫恨不得裁剪天上的云,帮她拭泪。
  她暗里揣测是谁,最符合描述。
  最后,孙云岫把目标对象,从导演到探班的公子哥们都试探了一遍。
  姜嘉茉狡黠灵动地眨了下眼睛,说了一个只会随着父辈,出现在晨间新闻上的名字。
  她说,“裴京聿”。
  时过境迁,已经六年了啊。
  孙云岫结束回忆。
  在从新加坡回程的飞机上,她温柔望着熟睡的姜嘉茉。
  女生穿的衣领滑落下来,露出一小截莹白的锁骨。
  孙云岫宠溺地笑笑,从衣服里找出风襟,想给姜嘉茉搭上。
  刚起身。
  她无意识低头,顺着姜嘉茉衣领往里望。
  孙云岫的手颤了颤,动作凝滞了。
  姜嘉茉领口往下,藏在衣襟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痕,被男人咬噬出来的。
  孙云岫慌忙把眼睛挪开。
  她显然可以猜到,游轮上发生了什么。
  恍然间,孙云岫想起了这件六年前的旧事。
  她不禁有一个尘封多年的疑问。
  ——“裴京聿真的不知道,六年前,晚上温柔吞并他的戾气,任由他肆.虐了一夜的人,是嘉嘉吗?”
  -
  回剧组的当晚。
  房门敲响。
  姜嘉茉披散着濡湿的黑发,把门推开一截细缝。
  她望着眼前的宋卓远,笑道:“有什么事吗?”
  显然,她看起来睡眼惺忪,没有精力再讨论台词。
  宋卓远先是感谢了她委托助理,送给他的旅行伴手礼。
  他踌躇片刻:“周末主演聚餐,是我们公司安排的,想要我们绑定为票房造势,你知道吗?”
  “嗯。”姜嘉茉点头。
  她身上有茉莉清雅的味道,像湖白的毛月亮浸在苇草里。
  姜嘉茉接着说:“黄栗给我看了,我们之间有cp感的热搜,已经挂到首页第一啦。”
  “你没意见就好。今天就不打扰了,早点休息。”
  宋卓远站在门口,和她道别:“那约好了,周末在雾海餐厅见。”
  -
  裴京聿并不在国内。
  他的秘书倒是勤快,辗转帮他接到了几个沈容宴的电话。
  沈容宴絮叨了一晚上的话,抱怨离婚财产分割的麻烦。
  裴京聿被吵得头疼。
  最后,他兴趣缺缺地,嗯了几声。
  直到对方说,马上要回国。
  裴京聿才稍微有了点情绪波动:“离了也行,免得你前妻找不到人,疯狂给我打骚扰电话。”
  沈容宴又
  和他说了些对冲基金和投资的事。
  最后,沈容宴拧了拧眉心:“兄弟,你千万别这么早结婚,简直剐掉我一层皮。”
  “我呢。”裴京聿混不吝地笑了下:“想被人敲骨吸髓,等她泡我。”
  沈容宴也笑:“这样的女人,怕是还没生出来吧。”
  沈容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我倒是也遇到过一个。我还真想她。”
  裴京聿薄唇挂点弧度,也没辩解什么。
  雪茄在他指节上燃着,有点靡靡的甜香,往他鼻腔里钻。
  裴京聿盯着虚空一点,懒怠地翕着眼帘。
  那晚的水上运动,对他没有刺激的感觉。
  倒是有个同行的王储,被摔断了肋骨。
  外网社媒上,对裴京聿千夫所指。
  他想,自己声名狼藉,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但王储的发言人,知道裴京聿这个人,不好得罪。
  隔日发言人方送了艘潜艇,给他当赔罪礼。
  永远居于青云端,也好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