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顾殷久竟然就这么跳下魔渊了!
  “顾哥哥!”
  与此同时,苏扶卿袖中飞出数道银丝,如灵蛇般朝顾殷久卷去。可顾殷久坠落的速度太快,只来得及缠住他半截袖摆。
  顾殷久的身影迅速被魔渊深处的黑雾吞没,他手中紧握和光与同尘两柄神兵。和光专斩邪气,同尘镇守心神,从来没失误过。然而,就在他的刀尖刺入魔渊深处那团跳动的血色核心时,和光突然发出一声脆响,“咔嚓”一声,竟在他手中裂成了碎片!
  “什么?!”
  顾殷久心头一震,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股阴冷至极的魔气便顺着碎裂的和光长驱直入,从他前胸贯入后背穿出。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经脉如同被灌入滚烫的铁水,又在瞬息间凝结成冰。
  顾殷久眼前一片漆黑,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了。
  “噗!”
  他一口鲜血喷出,喷出的血雾却被黑气吸收得干干净净。
  “不好!”
  悟尘猛地攥紧佛珠,脸色骤变。他看得分明,顾殷久被魔气贯穿的刹那,伤口竟在吸收黑气!
  “肘子!”
  唐小里见状,惊呼出声,想要冲上前相助,却被汹涌的魔气逼退,根本无法靠近。
  “快撤!”
  青灯大师的声音传来,“阵法已破,再过去只会白白送死!”
  “不能过去!”苏桥松立刻死死扣住了挣扎着想要冲向魔渊的苏扶卿,“扶卿,冷静!现在过去,只会送死!”
  苏扶卿几乎失去理智,目光死死盯着那片漆黑的深渊,眼睛通红。
  顾殷久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身体沉重得仿佛被千斤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待到意识清醒时,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喧哗声。
  “肘子,快醒醒!”
  “先帮他止血……秦公子,撑住!”朱砂的声音传来,却显得那么遥远。
  容与,容与怎么了?
  他的脑海中闪过秦容与的身影,那张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的脸。
  顾殷久努力想要睁开眼,眼皮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他想抬起手,却发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封印失败了!不关我的事,都是顾殷久的错!”
  “他身上有魔气!却不提前告知,要不是他逞强接下青龙位,秦公子也不会重伤!”
  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穿透了这些嘈杂:“都给我闭嘴!”
  是苏扶卿。
  顾殷久终于睁开了眼。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逐渐清晰,自己依旧躺在魔渊边缘,苏扶卿正挡在他身前,手中长剑直指众人。
  顾殷久努力侧过头,却见秦容与躺在他身边,嘴角染血,旁边是一张被断成两截的残琴,琴弦已崩断。
  本命法宝与主人性命相连,法宝破碎,则主人命不久矣。
  “容,容与……”顾殷久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他咬着牙,挣扎着坐起身,刚想开口,又是一口鲜血涌出,他却顾不上这些,只是死死盯着秦容与的脸。
  “顾哥哥!”彩虹焦急万分,却束手无策。
  顾殷久不顾任何人阻拦,挣扎着爬向秦容与。
  他颤抖着抱起对方的身体,直到触到那微弱的气息,才松了一口气。
  眼前一黑,顾殷久彻底昏死过去。
  第112章
  顾殷久醒来时, 入目是药房斑驳的房梁,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药香。
  “水……”他哑着嗓子开口。
  唐小里慌忙端来温水,顾殷久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干裂的嘴唇总算有了些血色。
  “其他人呢?”他撑着身子坐起来, 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低头看去, 记忆中被贯穿的伤口已经缠上了厚厚的绷带,还在渗血。
  “都在忙着照顾伤患。”唐小里低着头, 声音有些发闷, “魔渊暴动,伤者太多了。”
  顾殷久突然想起了什么, 忙抓了他的手腕,“对了, 容与呢?他还好么?!”
  唐小里沉默了一会儿, “秦公子他为了护阵,功力尽失,现在还在药塔顶层阁楼躺着。父亲和青灯大师在救治, 但是……”他咬了咬唇,“父亲说, 他挺不了多久了。”
  “什么?!”
  一个接着一个噩耗传来, 顾殷久身子晃了晃,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纱布下的伤口仍在渗血,顾殷久却仿佛感觉不到痛, 他不顾唐小里的阻拦, 扶住墙壁,踉跄着往外冲。
  他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药塔顶层阁楼的。
  “容与!”
  顾殷久扑到床前,颤抖的手抚上他冰凉的脸颊, ”你别吓我。”
  秦容与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那张曾经温润如玉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对不起……”顾殷久哽咽着说,“都是我的错……”
  “顾施主不必太过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青灯大师缓步走到秦容与身旁,伸手搭在他的脉搏上,眉头紧锁。片刻后,他收回手,长叹一声:“魔气已侵入心脉,只怕秦施主坚持不过今晚了。”
  “大师!”顾殷久抓住他的袈裟,不断恳求,“求您救他!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青灯大师仔细盯着顾殷久,脸上是似喜似悲,他沉吟片刻,终是道:“办法倒是有,但极为凶险。秦施主如今灵台崩溃,金丹破损,而顾施主习得婆娑心法,九转大成,修得金身不灭,若你以纯阳之力强行吸收他体内的魔气,再将自己的功力渡过去,或许可以修复好秦施主的金丹。只是顾施主你日后心性怕是会受魔气影响……”
  顾殷久毫不犹豫道:“只要能救他,我不在乎!我是一定要救他的!”
  “不行。”床榻上突然传来微弱的声音。
  顾殷久猛地回头,看见秦容与不知何时缓缓睁开了眼,正强撑着坐起身。他忙扶住他:“你别动!”
  秦容与抬手,指尖轻轻擦过顾殷久眼角的泪:“殷久,我在梦里听见你哭了。别哭。”
  顾殷久握住了他的手。
  “别难过,我本就孤身一人。生死,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如今这样,也好。”
  他看向床边碎裂的琴,嘴角开始出渗血,“只是以后不能给你弹琴了。”
  顾殷久只觉心如刀刮,用袖子擦去他嘴角的血,急道:“不会的,你说过的,你会逍遥谷招待我和彩虹的,你忘了?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他握着秦容与的手,放到唇边轻柔地印下一吻,异常镇静:“所以,我们都会好好的,你不会死。”
  秦容与做了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那夜,一轮血月低垂天际,将整座山庄浸在猩红的光晕里。浓重的血腥味充斥鼻腔,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庄子上下的人的饭菜中早被掺入药谷特有的化功散,此刻一百三十口人如同待宰羔羊,无人能逃,无人能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屠刀落下。
  父亲被逼至墙角,惯用的龙渊剑断作两截,剑柄上的鎏金族徽溅满血污。他胸前深可见骨的刀伤汩汩涌出黑血,眼神中尽是绝望与愤怒。
  身着玄色夜行衣的男人缓步踏过满地残肢,嘴角挂着嗜血的笑意。
  他用刀尖挑起父亲下颌:“交出婆娑心法!否则,我杀了她。”他的目光转向一旁奄奄一息的母亲。
  “绝不!”
  母亲发了狠,抓了地上的断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向那男人,下一瞬,她的五根手指齐根而断,咽喉处绽开血花。
  不!不要!
  他在心中嘶吼,想要冲出去,却被身后的死士死死捂住嘴巴。直到口中满是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悲鸣。
  母亲倒在血泊中,眼睛却依然紧紧盯着自己的方向,口中无声地对他说了一个字:跑。
  离开的刹那,他看清楚了仇人腰间晃动的令牌,上方那个“秦”字在日后将化作经年不愈的毒疮,在他每个无眠的深夜溃烂流脓。
  秦容与猛地睁开双眼,冷汗顺着额头滑落,在枕间浸出一片暗湿的痕迹。他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从地狱中挣脱出。
  眼中的痛苦与恨意交织,喘息许久,他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秦容与微微转动头颅,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脸庞。
  顾殷久正倚在他的床边,额首相枕,睡得极为安详。月光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显得格外俊美。
  秦容与抬起手,触碰到他脖颈处细腻的肌肤,指尖顺着喉结滑至锁骨,在命门穴停留片刻。
  手在对方脖颈上虚虚一握,又收了回来。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触碰,顾殷久立即惊醒过来,坐直了身子,满脸惊喜:“你醒了?”
  秦容与勾起惯常的笑,望着他略显疲惫的脸,轻声问道:“你一直都在这儿守着我?”
  顾殷久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