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顾殷久伸手挑了一下弦,没控制力道,发出铿的一声响,只怕是牛也会被他吓跑,但他依旧厚着脸皮道:“我觉得这样挺含蓄的。”
  秦容与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记,笑道:“胡扯。”
  顾殷久玩心大起,也想弹回去,但秦容与脸上带着淡淡的柔和笑意,一切顺从的样子,顾殷久突然感觉下不了手了。
  秦容与瞧着他呆呆的样子,笑意更深,拉着顾殷久的手,按在琴弦上勾了两下,道:“心弦若琴弦,轻加撩拨,音色就容易泄露情绪。”
  顾殷久感觉被按在琴弦上的手指有些发烫,连忙缩了回去,咳了声掩饰道:“我也不懂这些,你自己弄吧。”
  身旁突然哐当一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苏扶卿脸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他突开口道:“顾哥哥,我还有事要做,先去忙了。”
  说完,不等顾殷久询问,便径直出了门。
  秦容与盯着苏扶卿的背影,突然问道:“你与他是如何相识的?”
  顾殷久将苏桥松的嘱托大致说了一遍,秦容与闻言叹息一声,“殷久,当年你也是这般待我,你这样容易心软,日后是要吃苦头的。”
  顾殷久笑道:“就算这样,我可从来没后悔当初把你从河里捞起来,而且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只在意当下。”
  秦容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苏家二少爷性子冷淡,不爱与人亲近,我看他倒是很喜欢你。”
  顾殷久不同意他的说法,“他不是不爱与人亲近,只不过有些害羞怕生而已,后面相处久了你便知道了。”
  秦容与不可置否地笑了下,没有再说什么。
  练武场上,剑尖划破空气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回荡,不时与远处传来的鸟鸣交织,使得人心神不宁。
  手中的剑招虽然流畅,却少了往日的决断,只是在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望着手中几乎无法控制的剑锋,苏扶卿深吸一口气,将剑缓缓插回剑鞘,转身走到场边的大树下,试图平复心绪。
  是他拖累了顾哥哥。
  想到方才那二人相处的画面,胸口就有种酸酸涩涩,被一只手攥紧的感觉。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对顾殷久和秦容与之间的关系感到不安,但他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苏扶卿伸手触摸着那被顾殷久方才用手指蹭过的地方,心尖猛地抽动了一下。
  他垂下眼眸,嘴角沁出苦涩的笑,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风刮得树枝左摇右晃,刷刷作响。
  直到傍晚时分,在练武场呆坐一下午的苏扶卿猛地起身,敲开了顾殷久药房的门。
  “进来。”
  他推开门,只见屋里只剩顾殷久一人,正斜靠在椅子上翻书。
  “小少爷,忙完了?”
  苏扶卿心情有些沉重,默默坐在他旁边:“我不忙。”
  顾殷久笑道:“那你刚才怎么突然走了?”
  苏扶卿没有立刻回应,黑眸中似乎隐藏着某种情绪,过了会儿才道:“我以为……刚才顾哥哥不希望我继续待下去。”
  第83章
  顾殷久轻咳一声, 干笑道:“怎么会呢?你别多想。”
  “来来来,不说这个了,让我看看你最近身字调理得如何了?”他伸手拉过苏扶卿,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细细把脉。
  经过这段日子的调理, 苏扶卿气色明显好转,四肢逐渐恢复了温暖, 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冰凉。
  顾殷久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苏扶卿盯着他认真而专注的侧脸, 虽知对方是在认真把脉,可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的耳尖微微发烫, 心跳快了几分。
  他长舒一口气,开口道:“顾哥哥, 是我连累了你, 你是为了救我才……”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是我愚钝,这几日竟然都没察觉到。”
  顾殷久笑道:“别多想, 你兄长可是付了钱的,我没亏。”
  苏扶卿抿了抿唇, 犹豫了一下, 还是问道:“顾哥哥,你和那位秦公子很熟吗?”
  顾殷久先是一愣,而后眯起眼睛笑了:“嗯。”
  “我十五岁那年下山, 曾和他在逍遥谷一块修习。”
  苏扶卿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问道:“那,你与他是不是……?”
  他轻声的话语未尽,却突然停住,仿佛害怕触及到什么。
  顾殷久没怎么认真听, 反问道:“什么?”
  苏扶卿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在顾殷久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却未看出任何端倪,只得道:“没什么。”
  他从架子上取了个小盒子,往桌上小香炉添了些东西,悠悠香气顿时萦绕鼻尖。
  “顾哥哥,你这几日睡不好,这是我之前调的安神香,你闻着觉得如何?”
  这段日子苏扶卿在药谷中刻苦钻研,不仅掌握了许多知识,甚至在某些方面比正儿八经的药谷弟子还要精通。
  淡淡的蘅草清香混在檀香中,顾殷久头回闻到这种气味,只觉宁心安神,清幽静谧,与之前闻过的都不同。
  他闭了眼靠在蒲团上,困意立即潮水似的涌来,“嗯,很好闻。”
  似是昏昏欲睡的缘故,他感觉有人替他盖了被子,很温柔地说了句,“安心睡吧。”
  顾殷久微微勾起嘴角,思绪渐渐回溯到十五岁那年。
  那时他下山没多久,看什么都新鲜,和唐小里两人成日在药谷中带着师兄弟们上蹿下跳,闹得鸡飞狗跳,甚至将唐天最为宠爱、药学天分最高的小师妹也带得愈发调皮捣蛋。
  唐天无奈,只得将两皮猴分开。
  顾殷久带唐天和师父的参学任务,踏入了逍遥谷。朱砂因对机关术好奇,也一同前往。
  秦容与命运多舛,在九岁那年父亲英年早逝,生母下落不明,自幼也是流落在外,好在被谷主收留。
  他是顾殷久在逍遥谷结识的第一个好友。
  兴许都是自幼就无父无母的缘故,顾殷久待他尤为亲切些。秦容与性格格外温和亲切,两人很快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
  那时除了唐天和唐小里知道顾殷久是山隐之徒外,无人知晓。跟后来其余人知道他身份后的趋之若鹜不同,那时的秦容与并不知他的身份,只是单纯地因为彼此而交好。
  小师妹朱砂平日就喜欢跟在顾殷久后面,也跟着认识了秦容与,三人便经常玩在一起。
  一日,顾殷久来到药谷,却见朱砂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裙,姗姗来迟。
  浓重夸张的妆容加上色彩斑斓的裙子把她衬托得跟个花孔雀似的,颇有几分张牙舞爪的味道。
  顾殷久看着她这身打扮,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朱砂眨巴着一双眼睛,带着三分羞涩,三分矜持,小声地问道:“顾师兄,我这样穿,不好看吗?”
  顾殷久见她脸颊绯红,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师妹长大了,已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自从上次秦朗被关禁闭后,小师妹越发活跃了。
  说起这秦朗,顾殷久现在还手痒痒。
  这秦朗是秦谷主独子,同那些惯常被宠惯的世家子弟一般,是个地道的好色纨绔,时常流连秦楼楚馆,不管谷内事务。
  甄泽虽好色,但从不会强迫别人,秦朗却不同,但凡有哪家姑娘叫他看上的,身后没靠山还不肯从的,让他不高兴了,无论是明着还是暗着,他总能耍着花样寻机会下手,基本能将人整残了。因此,秦朗此人只要一出现,基本上众人都是对之嗤之以鼻的。
  老谷主约莫是觉得自己儿子烂泥扶不上墙了,这才着重培养秦容与,对其要求极为严格。
  顾殷久一开始并不知晓此事,直到有次秦朗居然调戏到朱砂头上,欲行不轨,好在被秦容与发现,及时将人救了出来。
  顾殷久得知后怒从心头起,也不顾自家现在是在别人地盘上听学,直接将秦朗拖到无人角落痛揍了一顿,将人打得鼻青脸肿,还掰折了手臂,让他不敢再来招惹。
  虽然事后顾殷久也被唐天带回去闭门思过了几天,不过他唯一后悔的是没把秦朗另一只手也给掰折。
  此刻,看着一脸荡漾的朱砂,顾殷久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等等,小朱砂,你莫不是喜欢上师兄我了吧?”
  朱砂一愣,旋即又羞又恼地回了一句:“什么啊!我今天特地让人帮我新做了身衣裳,只是想问你好不好看而已!”
  顾殷久顿时放下心来,开始打趣道:“当然好看,我小师妹披麻袋都好看!”
  他以手支头,撩开头发,“你这样的年纪,就遇见了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世间无人匹敌的男子,日后看到其他男子,只怕是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唉,是我太帅,耽误我家小朱朱了!”
  朱砂红着脸锤他,边打边喊道:“你才是猪!臭师兄,臭肘子!你找打!”
  她那三招两式根本不够看,顾殷久慢悠悠地躲着,边道:“诶,你怎么也学你唐师兄喊人绰号啊!这个毛病可不好,要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