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如今尚是未脱少年青涩,想必再经两三年,定是榜上有名万里难觅的美男子。
  可令人奇怪的是,这大热天的,他身上却披了一件火红的狐裘袄子。
  少年似乎没料到顾殷久会突然醒来,还与自己对视上了,便急急偏过头,耳尖微红,像是有些偷看被发现的尴尬,再也不往他这边瞧一眼了。
  拈了粒花生米送嘴里,顾殷久打了个哈欠,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可能仰慕我高手风采吧!”
  唐小里翻了个白眼,将他搁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肘抖了下去,“切,就自恋吧你。”
  清谈会进行到一半,两人已是睡得东倒西歪,勾肩搭背。
  顾殷久再次醒来时,发现会议居然还没结束,他实在是觉得无聊得很,遂借着如厕的由头偷偷溜了。
  古陀观坐落于鹤鸣山顶,鹤鸣山三面悬绝,唯有一面横有巨大石壁,塑有一巨大石台。这石台据说乃当年剑圣坐化飞升之处,故名为“仙人台”。仙人台于山脚下看来,就如人舒出手臂一般相似。
  传闻当年剑圣飞升之时,在这里留了一道分神。可即便是分神,也带着极为强悍的剑意,至今无人将其打败。
  仙人台常年被大雾笼罩,唯有有仙鹤来鸣之时,雾气方散,石壁中出现两道紧闭的石门。
  剑圣的分神便在两道石门之中,从未有人见过其真容,入门者只能在雾中与其交手。
  看着各路人士来来往往,顾殷久拿着一块清甜可口的西瓜慢条斯理地啃着,脚下已是七八瓣西瓜皮。
  “过了这么些年,剑圣依旧是我辈传奇啊,自从他飞升后,修真界便再也没出现过这般奇人了。”
  见台上一个逍遥谷的弟子被打下台来,顾殷久又啃了一口西瓜,咔嚓咔嚓。
  跟着偷溜出来的药谷小弟子对唐小里道:“师兄,你要不要上去试试?”
  唐小里勉强挤出一个笑,叹气道:“唉,我技艺低陋,就不去丢人了。”
  几人正聊天,就在此时,一位身着素雅长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方才那位红衣小少年。
  “诶,不是说他不喜见外人吗?怎会跟其兄长来此处?”旁边人使了个眼色。
  “长年闭门不出,如今怕是来见见世面吧。”
  “这小公子还真是俊啊,小小年纪便得其父兄风采,看来以后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据说他有过目不忘之能,只是……唉,小小年纪可惜了。”
  “可惜什么?”顾殷久有些好奇。
  “不知道。”唐小里摇摇头。
  “咚——”台上一人手执铜锣,猛地一敲,“有请下两位挑战者!”
  顾殷久看着那进入白雾的少年,突然对唐小里道:“前些天咱两看到云水那地段的酒楼,你打算盘下来吗?”
  “看上又有何用?我每月的银两就这么点儿。就算是不吃不喝也得攒上十年。”
  唐天一向朴素节俭,即便唐小里是自家独子,父子两没闹掰之前给的月例也只少不多,绝不姑息骄奢淫逸之风,更别说如今了。
  顾殷久神秘一笑:“我有办法。”
  唐小里:“什么办法?”
  “等着。”
  很快唐小里便张大嘴巴,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
  只见顾殷久翻身上仙人台,不知从哪顺来一个铜锣,边敲边喊道:“看过来!大伙都看过来!”
  “今日我药谷坐庄,赌谁先出来谁就是赢家!快来看看!买定离手了哈买定离手!”
  第9章
  “我押陕北双刀!”少年们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拥而上。
  这些弟子平日里最喜游山玩水斗鸡娱乐,奈何家风极严,一大早被自家长辈拉来清谈,只能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端坐,如今好不容易偷跑出来,又经顾殷久一带头,遂各个都起了玩心,堵上他一赌。
  唐小里脸色发青,恨不得一脚将顾殷久从石头上踹下去。
  待顾殷久收完银两灵石,唐小里好不容易才挤进了进去,扯着顾殷久就将他从人群中拉了出来,骂道:“你想一出是一出啊!丢不丢人!”
  “有什么丢人的!”
  顾殷久揉了揉被掐红的手臂,“今天本来就够无聊了,你看这些人,清谈时个个坐在那里故作正经,现在还不是溜过来了。其实他们心里早就痒的不得了,就需要有人开这个头玩上一玩,凑个热闹。”
  他今早随意看了一圈,就知道这些平日喜好斗鸡走马的世家弟子早坐不住了,若是再不结束清谈,多半会忍不住偷跑出来玩耍。
  说了半晌,唐小里仍是扶额,恨不得锤他一顿,“被我爹知道了,仔细咱两的皮!”
  顾殷久盯着他不言语,沉默片刻后,又压低声音道,“那小孩我刚仔细瞧过,根骨极佳,比另外那个厉害,压他不亏。而且现在他这边赔率已经翻到十赔一了,等钱一到手,你那酒楼想盘哪都行。”
  他挑了挑眉,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说道:“你就说押不押吧。”
  唐小里面上纠结,内心挣扎半晌,终是吐出一字:“……押。”
  顾殷久扫了一眼周围人群,倏地眼睛一亮,目光锁定在一个人身上。他用手肘戳了戳唐小里,低声道:“小里子,等会配合着点。”
  唐小里眉头一皱,立马警惕道:“你又要干嘛?”
  顾殷久把唐小里拉到一边,一边比划一般低声对他说:“看到那边的甄泽了吗,等会我这样……然后你再这样……懂了吗?”
  唐小里面色一变,刚想说“这样不太好吧。”就被强行拉走了。
  顾殷久走向一位头发有些许花白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带着几位娇滴滴的姑娘站在人群中,时不时摸摸小手调笑一二,这仗势倒不像是来打擂台,倒像是看戏的。
  周遭都是英姿飒爽的女侠士,亦或是风流俊逸的侠客,因而这人与周围格格不入,特别显眼。
  顾殷久歪头凑到中年男子面前,笑嘻嘻道:“甄前辈,你要不要也玩上一玩?”
  “毕竟这上去的可是你们丐帮的人啊。”陕北双刀在丐帮几乎是长老一般的地位。
  甄泽瞟了他一眼,道:“你小子少引我上钩,我不压。”
  顾殷久意味深长地道:“要不你还是压那位小少年吧,毕竟要是你们长老输了……岂不是很丢脸。”
  唐小里这时在旁边添油加醋:“那孩子虽年纪小却资质极好,后生可畏,我刚算了打赌的人数,押那小孩的人数更多,我还是押在他身上吧。”
  “谁说的!我堂堂丐帮的四大长老之一,怎会输给一个黄口小儿?这些所谓的世家弟子,不过仗着有个身份名头罢了,欺我丐帮无英雄吗?!”
  “哦,是么?”
  顾殷久哈哈一笑,“你可要知道,世家子弟也并非全为绣花枕头,我倒觉得你口中那所谓的黄口小儿会赢,怎么,甄前辈,敢不敢赌一把?”
  见他犹豫再三,旁边人调侃道:“哟,甄泽你现在不会还是你老婆管着钱吧哈哈!”
  这番话引得周围人都大笑起来。
  顾殷久和唐小里两人一唱一和,加之旁边人有意无意地撩拨,听在甄泽耳里,像是扇着他耳光一般,他满脸涨红,将银袋丢在地上,怒道:“来,这些钱我压在陕北双刀身上了!”
  丢完后他脸上露出肉疼的表情,但不好再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便转过身不瞧他们了。
  甄泽旁边的少妇见此,知他下了血本,一把揪着他耳朵打趣道:“人家少年性子玩闹也就算了,怎的你也跟着闹腾?”
  又有人笑问他道:“甄帮主,你带着佳人前来游玩,你家‘老’婆又在哪里呢?怎么不你?“
  这话一语双关,其中的老字在字面上意味着年长,暗讽其家中的老妻。
  甄泽人到三十,性子仍随意浪荡,故老丐帮帮主老早就给他订下了婚约,替他选了个比自己大了十几岁又性子沉稳的婆娘。但甄泽一向风流成性,自是不满意,而且那婆娘素来厉害,生得又雄壮威猛,人称“铁娘子”。
  铁娘子见着他偷吃便是见一个杀一个,心狠手辣不在话下,因而此事早就是武林上不少人的笑柄。
  甄泽的脸色瞬间一变,眉头紧皱。兴许是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不由得愤怒地回道:“大丈夫谁没有个没有三妻四妾!我来这里是为了放松的,不要再提这些无聊的话题了!”
  顾殷久随意撩拨便一举成功,正欲事了拂身去,回头却见一人笑眯眯地看着他,正是刚才跟小少年一同走来的男子。
  此人身材高大,肌肉线条分明,五官却带着一种温文尔雅的书卷气,这种独特的融合,愈发显得他俊逸潇洒,一看就知绝非什么普通人家出来的公子。
  顾殷久咳了下,试探性道:“刚才进去的小公子是?”
  男子笑眯眯道:“乃吾弟。”
  “……”顾殷久顿时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