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这一句话,便彻底点破了萧临烨这几日的所思所想,他的下巴抵着裴兰卿的额头,感叹道:“到底是瞒不过太傅。”
  “若当真如此,这西南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两人又在溪边眷恋不舍地温存了许久,直到天色有了隐隐泛白的意思,萧临烨才让亲卫带着裴兰卿离去,自己也悄无声息地又潜回到洞窟中。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萧临烨半夜只要听到了夜隼的声音,就知道这是裴兰卿来了,于这艰苦隐秘中作乐,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在里头,倒让他白日里干劲更足了。
  几日下来,萧临烨意外探听到消息,最近仓库中的宣锦也积攒了不少了,管事的准备派几个人将它们运出去。
  这运到哪里去,可就是事情的关窍所在了。
  萧临烨直觉,这批宣锦绝不是运去城中正常售出那么简单,于是他就明里暗里地经常往那管事面前凑,希望他到时候能注意到自己。
  这运送宣锦的事还没着落,洞窟之中又来了个萧临烨十分不想见到的人——吕为宝。
  这吕小公子近来,虽然觉得把“秦六”扔去做苦力,终于解了自己心头的气,可时间长了,无论怎么跟他院子里那些汉子厮混,都还是忘不了“秦六”那身材和面容。
  他估摸着,就是脾气再倔的人,这会也该把性子磨没了。于是就得意洋洋地,带着人来到了洞窟里。
  吕为宝刚下马车,远远地就看到山间桑田里,身量极高大的萧临烨,一口气挑着四只竹筐,脚步如飞地踏过崎岖的山路。
  这些日子的劳作,让他的肤色晒得黑了些,可浑身的肌肉却变得更健壮了,就连夜间与裴兰卿私会时,裴兰卿也说他胸膛更结实了,力气也更大了。
  萧临烨听了这话,自然是又好好让他家太傅感受了一番自己的力气,这般才不算浪费。
  可这会落在吕为宝眼里,那就是馋得他心痒痒,于是越发盛气凌人地拿着鞭子,抽在萧临烨的脚下:“怎么样,秦老板,你最近这日子过得怎么样?”
  萧临烨尽管扛着四只桑叶筐,又戴着镣铐,但还是敏捷地避开了那鞭子,挑眉看着吕为宝:“还要多谢小公子送我来这里,这山间空气好,人过得也舒坦,就是想我夫人。”
  吕为宝听他这么说,脸色也差了下来,他没想到干了近半个月的苦力,对方还是这个态度。
  “秦老板,你这张嘴真是硬得很!”
  “你!你就在这里扛一辈子筐子吧!等我什么时候抓到你那夫人,再送他来跟你团聚!”
  说完转身又要走,萧临烨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赶在吕为宝上马车之前,悠悠地说道:“吕小公子,还是行些善事,为自己积些阴德吧。”
  “你今日得了多少不该得的,来日只会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那吕为宝只当他还在嘲讽自己,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坐上马车就走了。
  萧临烨本就是个心狠的,可没有要度化这恶人的意思,见他走后摇了摇头,又挑起自己的扁担,继续想法子在管事的面前混眼熟了。
  如此又到了夜里,萧临烨躺在草床上,听着周围喊累喊饿的哀叹,却没有半点睡意,只想等着那夜隼叫声的再次出现。
  这就这样,周围的人终于都慢慢睡去,洞窟之中逐渐安静下来,而萧临烨也终于听到了期盼已久的夜隼叫声。
  他立刻起身,十分熟练地避开守卫,来到了这几日相会的林间溪边,很快就看到裴兰卿披着件长长的斗篷,手中提着只食盒,在那里等他。
  萧临烨的脚步更快了些,他来到裴兰卿的身边,当即接过他手中的食盒,吻了吻他的额头:“太傅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来,沉甸甸地提着怪累的。”
  “有亲卫帮我提着呢,就拿这么一会,有什么累的。”裴兰卿自从知道萧临烨在这边又要劳作,又吃不饱,更是心疼得很,每次都要给他带许多吃的。
  萧临烨也拗不过他,于是扶着裴兰卿的腰,在溪边干净的石头上坐下,裴兰卿便将食盒里的饭食一样一样摆出来:“刚出锅的馍馍还热着呢,我让他们去买了几个小菜,又怕你夜里吃多了积食,正巧瞧见有山楂凉糕就也带来了……”
  萧临烨看着他一边摆,一边说着,心早就不在那食物上了,忍不住将人捞回到怀里:“太傅替我想的这样周到,自己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怎么看着你又瘦了些,这样可不行。”
  萧临烨如今还在山中,裴兰卿日日担心无心饮食,被这样问起只得心虚地避开目光,握着萧临烨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我自然有好好吃东西,烨儿你摸摸,我这肚子又长大了好些呢。”
  萧临烨可没那么容易被他糊弄过去,搂着裴兰卿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后:“太傅说谎,孩子是孩子,你是你。”
  “他是长大了,可你却瘦了。”
  裴兰卿见确实瞒不过他,也只得轻轻地叹了口气,靠在萧临烨的胸口:“烨儿一日不离开这山里,我的心里就一日不能安稳。”
  “如今我只盼着,这事能够早日有个结果,好好惩治那些恶人。”
  萧临烨抚着裴兰卿的后背,喂他和自己一块吃饭,沉声承诺道:“会的,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第23章
  终于到了将宣锦运出山间的日子, 萧临烨在管事面前也没白混脸熟,那胖管事头一个就点了他这个力气大的,跟着一起搬运宣锦。
  一匹匹价值不菲地宣锦, 用油布仔仔细细地封好, 然后被他扛到了木车上, 趁着夜色运出深山,向着那渡州城而去。
  这会已经到了后半夜,渡州城的城门早已关闭了,但领头的用手中的火把,向着城门的方向晃了几下, 两个守门的就立刻跑下来,悄悄地打开了城门, 让他们赶紧进去。
  一路上萧临烨表现得十分听话, 管事的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实际却是在耐着性子暗暗观察。
  拉货的车子进了渡州后, 就沿着大路又行驶了一段时间,竟是直接向那天下第一锦楼而去。
  萧临烨按捺着心中的冷笑, 这吕郡守确实够大胆的, 竟将暗藏宣锦的地方,就设在世人皆知的天下第一锦楼。
  木车都在锦楼下停了下来, 管事的开始指挥他们, 扛着宣锦送入一楼、二楼的库房中。
  后面又陆续来了几辆车,卸下的宣锦堆成了小山,管事的也有些着急了,不断催促着他们快些往楼里扛。
  萧临烨的手脚最为利落,旁人跑一趟的工夫, 他能跑两趟、三趟,也正是因此,他找准了时候,趁管事的不注意,越过了二楼的楼梯,向着更高的地方摸索去。
  萧临烨本以为,今日是往楼里运送宣锦的时候,楼上应当不会有闲杂的人,可是没想到当他上到四楼后,竟发现有人在此宴饮。
  萧临烨当即更为警惕地放轻了步子,他确定廊上暂时无人后,小心翼翼地贴近那设有宴会的屋子,眯眼顺着窗缝看去。
  这一看,却令他皱紧了眉头。
  在此宴饮的不是别人,正是这渡州郡守吕举闻。
  按照大齐律例,各地郡守每年年末都要入皇都述职,所以萧临烨对吕举闻并不陌生。但另外几个,却并不是朝中的官员,甚至于萧临烨从他们的衣着上判断,他们也根本不是大齐人,而是昭疆人。
  先前的猜想如今一一应验,萧临烨也说不出究竟是该气还是该笑,他屏气凝神地听着里面几人的对话。
  “几位再略等些时候,等到底下人将货物搬运完,便可下楼验货了。”吕举闻坐在主位上,他的神色并不怎么泰然自若,眉眼间藏着顾虑:“如今圣驾就在泛城,不知几位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前来取货?”
  “就不能再宽限些日子吗?”
  那些昭疆人显然并不怎么瞧得上吕举闻,他们互相看看,笑着说道:“吕大人,我们这是在帮你,若是你们那皇帝真的来了此地,发现了大人你藏了那么多宣锦,岂不坏了事?”
  “我们趁着他来之前,帮大人你清空存货,你合该谢我们才是。”
  吕举闻听他们这么说,脸色没有一点缓和,他听得出来,对方哪里是在帮自己,分明是怕自己被皇帝查到后,无法继续为他们提供宣锦买卖,所以才赶着来把货收走。
  但偏偏这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吕举闻只得压着火气,低三下四地说道:“那在下是要谢谢各位……不知各位可否在昭疆王面前替在下求个情?”
  “这些年,我为尊王买卖宣锦筹集军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若来日东窗事发,还望昭疆王能想法子,救我一命。”
  萧临烨听到此言,牙齿几乎都要咬碎,想不到他堂堂大齐的朝廷命官,贪墨钱财还不够,竟是帮着西南叛王筹集军费。
  这吕举闻的头,他便是砍上十次、百次都觉不够!
  眼看着时候拖得越来越长,萧临烨也不打算继续听下去,他沿着来时的路,又返回到了一楼的仓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