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五年,我登基了 第74节
  群情激愤,过来揍人的灾民越来越多,不多时便将整条街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本也不敢对官府的人动手,这阵子为了活命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里,生怕碍了旁人的眼。可自打知道衙门这些贪官污吏将赈灾粮卖掉,多年来甚至还侵占了大量民田后,灾民们彻底爆发了。
  钱别驾等人都已经定了死罪,郑斌等商贾皆被被满门抄斩,这也就罢了,他们不做追究,可这个即将跑路的马巍远却不能这么轻易放过!
  打,一定要狠狠地打!
  拳头如雨点般打来,马巍远几个人起先还在惨叫,但很快就被打得奄奄一息。若不是蒋御史等人及时赶到,马巍远只怕要被人活活打死。
  彼时,裴杼才刚起身。他昨晚上灵机一动,吩咐下去后只觉得通体舒畅,烦心事没了,一夜睡得饱饱的,这会儿精神莫名得好。
  心情一好,裴杼便想到那句“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
  裴杼心情美美地宣布自己是神仙,是最大的神仙!
  话音才落,便有人冲了进来。
  “我的活神仙,外头那些事你到底管不管?”匆忙赶到的黄御史听到裴杼还有心思在这儿自吹自擂,急得脸色都扭曲了。
  裴杼还有空装相呢,嘻嘻一笑:“那些商贾抄出来的赈灾粮不是都已经入库了吗,还能有什么大事儿?”
  “马巍远被人打了!”黄御史说完还不忘观察裴杼的神色。
  裴杼慢条斯理地坐下:“打得挺好,打死了没?”
  “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说这些风凉话?若真打死了朝廷命官,事情可就闹大了。”不管马巍远贪没贪、贪多少,恕他无罪的是皇上,若是马巍远在他们几个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那便是他们失职。黄御史见裴杼还是没放在心上,更是警告道,“来日朝廷若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觉得是裴太守在蓄意报复。”
  裴杼眉头一竖:“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不屑于对马巍远出手。再说了,我打昨儿晚上起便一直在睡觉,哪有空对付马巍远?他这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坏事做多了,遭到余孽反噬。”
  裴杼摆明了不想管,可是黄御史却不能放任他胡闹,知道裴杼不喜欢马巍远,黄御史不得不换个方式来劝:“那些人如今还拦着马巍远的车不让走,将衙门那条街堵得严严实实,你总得出去给大家一个说法。打死了马巍远事小,真要让那些灾民聚众闹事、得罪了朝廷,岂不让他们倒霉?”
  都说法不责众,这会儿参与围殴的灾民人数众多,裴杼压根不担心朝廷真会彻查。不过,拖这么久也够了,裴杼施施然起身,矜持地跟黄御史抬了抬下巴:“还请御史大人带路吧。”
  黄御史只觉得糟心。
  马巍远被打的地方离州衙并不远,没几步便到了。此刻官府的差役均被蒋御史叫了过去维.稳,勉强压制住了这群情激愤的灾民。
  马巍远与其家丁倒在地上,鼻青脸肿,宛若几条死鱼。
  只是差了点,气儿还没有断,裴杼走过去问大夫,明知故问:“没死吧?”
  尚未晕倒的马巍远:“……”
  他艰难地睁开眼,给了裴杼一个愤恨的眼神。
  裴杼“哟”了一声,觉得稀奇。这家伙即便锒铛入狱时,都端着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之态。后来受了刑,也是咬牙硬撑,句句喊冤,没有服过一声软。裴杼还以为他永远都是那样游刃有余、运筹在握呢,原来也会生气啊。
  被叫过来的大夫老实禀明:“马大人受的伤最重,断了一条腿、一只胳膊跟两条肋骨。耳朵挨了几巴掌,日后听力也有障碍,还有面上、腹上的伤……”
  “行了,没死就行。”裴杼打断了大夫的话,他其实并不关心这些。
  这一顿打,好歹给灾民们泄了愤。裴杼不信什么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更不指望能有什么包青天来惩奸除恶,与其指望什么报应,不如自己动手来的痛快。只是就像黄御史说的那样,这家伙好歹还是朝廷命官,打断手脚也就罢了,真把他打死问题可不小。
  也罢,若有来日,他必定亲自再审一遭。
  裴杼起身,开始劝说在场的灾民,皇上金口玉言,说了这位马大人没有参与贪污之罪,故而他们再不忿,也不能再动手或是拦路了。今日虽不该,但既然已经打了,法不责众,便只当是这位马大人倒霉,衙门不会追究。
  说完还转向马巍远:“马大人还要赶去赴任,如此,沧州上下也不便留他,且让开叫他赶紧上路才是。”
  这话若是那两个御史来说,灾民们肯定不买账。但眼下开口的是裴杼,灾民们不信沧州官员、不信御史,只信裴杼。毕竟他们是裴大人放进城的,也是受了裴大人的恩,才得以活命。
  众人相继退开,不给裴大人添麻烦。
  裴杼转头看向黄御史等人:“百姓已经放行,还不叫马巍远他们走?”
  黄御史真没想到裴杼能这么狠心,这人胳膊也断了,手也断了,身上处处带伤,裴杼却愣是不让他们在城中多休养几日,甚至连一副药都不给他们抓。
  可事到临头,黄御史也不敢反对,生怕留下马巍远,回头再叫这些灾民们给打死了。他让人将这主仆几个扶到了马车上,另安排一名大夫外加两个手脚利索的差役给他们带路。
  直到将马巍远送出城门后,黄御史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天天的,折腾成这样,他着实不想再留沧州了……
  祸头子离开之后,赈灾事宜便顺顺利利。
  光是郑斌抄家抄出来的钱粮,便足以负担赈灾花销,甚至连灾民们明年开春要播种的粮种都已攒够了。
  鉴于钦差跟朝廷的雷霆手段,沧州不少商贾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也遭了难。他们之前不肯借粮是因为有衙门的人吩咐过,实在不敢出头,也不想白花这笔冤枉钱,如今看到郑斌一家的惨状,纷纷自掏腰包,又是捐粮又是捐衣,到后面甚至连灾民们重修房屋的木材都建了差不多。
  只可惜如今外面天寒地冻的,一时半会儿也修缮不了屋子,不过裴杼还是将修房子这笔钱提前划了出来,至于其他各项开支的用处,沈璎没多久也罗列清楚了。
  这笔钱不用在百姓身上,将来还不知会被谁给贪了去,至于沧州衙门,给他们留一笔粮食就够了,日常开支自有朝廷拨款。
  裴杼在沧州呆了一整个冬日,连除夕都是在沧州这边过的,期间往返过幽州两回,将春耕备耕的事吩咐好,又赶忙回去了。
  两个御史本来也想走,愣是被裴杼给拉住了。他不走,这些人也别想离开,即便裴杼不指望他们做什么,也不会让他们如意。
  想走是吧,他偏不让。
  黄、蒋二人被裴杼弄得没了脾气,麻木地在沧州守了两个月。
  正月十五一过,沧州气温逐渐回升,裴杼领着灾民与沧州百姓开始修起了房屋。这回人手足够,房屋很快便修缮好。此外,裴杼还给他们留够了口粮跟粮种,又给当初那些无辜惨死的灾民们立了一座碑。
  这些人葬在沧州城外,有一些知道身份,还有一部分连名字都不知道。他们都是雪灾与沧州贪污案的受害者,但事实上,无辜的受害者又何止这么多呢?逝者已逝,生者仍需艰难求生,裴杼只盼着今年沧州能风调雨顺,给这些百姓们留有喘息的余地。
  二月初,裴杼放了几个钦差回京,自己也准备打道回府。
  沧州百姓得知裴杼要走,不约而同地聚在一块儿,一路相送。
  尽管裴杼下车劝了好几次,还是有人不愿意离开,固执地将他送到了两州的交界处。
  路上送行的人越来越多,裴杼掀着帘子也望了许久,心中五味杂陈。他自问没有什么丰功伟绩,只是做了一个官员应该做的事,却能叫这些百姓们感恩至此。
  百姓才是最容易满足的一群人,可总有人见不得他们好,恨不得榨干他们身上每一滴血。
  眼看着裴杼走入幽州境内,百姓们也唏嘘不已,裴大人若是沧州的太守该有多好,只可惜,他们没有幽州人那份福气。
  他们也不奢望能跟幽州抢,若是有朝一日,能把沧州并入幽州就好了。
  第91章 心虚
  正准备升迁赴任的王载也听说了裴杼回程的消息, 他也想过是否要送行,但思及这位在朝中似乎树敌颇多,表面上还是远着一些好。
  自己即将调去沧州, 朝廷应该也不希望看到两州官员往来过密,更不希望看到裴杼一家独大。
  只是, 人心哪里是那么容易掌控的?好比他,在危难时刻得了裴大人的帮衬,心中难免会记挂着对方。再有便是沧州的灾民了, 裴大人对沧州的贡献与恩情有目共睹,即便不曾落难的百姓也都对裴大人打从心底里敬佩。经此一事, 裴大人在沧州早已经尽得民心。
  王载不知新任的沧州太守是谁, 可一两年内,这位太守应当是越不过裴大人的。即便三五年后,只要对方没有什么突出的政绩,仍旧比不过裴大人。父母官孰好孰坏、孰是孰非, 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王载只希望裴大人这样的好官能够前途似锦,如此才能造福更多的人。
  一朝回家, 裴杼彻底放松下来。
  虽然他们走得时间挺久,但是有州衙有王师爷坐镇、永宁县有华老爷子帮衬, 期间一点乱子也没有出。
  州衙这边本来有个别驾贺朝俞,但这家伙并不揽权, 也从不跟裴杼争锋,只除了对齐霆或许忠心不二,一直惦记着对方的叮嘱, 密切监视裴杼。然而裴杼这段时间不在幽州,贺朝俞也是许久没有给京中写信了。
  哪怕贺朝俞并没有做什么,裴杼依旧先对他表达一番感激。
  贺朝俞受之有愧:“大人谬赞, 幽州上下之所以不见纰漏,都是王师爷的功劳。”
  贺朝俞虽然不管事儿,但不代表他看不懂,这个王师爷真是个人才,治理庶务甚至不输朝中大员。裴杼不在的日子里,许多事都是他拿主意,拟好之后再由自己盖章批阅,贺朝俞几乎没有费过脑子。
  王绰不卑不亢地受了贺朝俞这份赞誉。
  众人未曾小叙多久,王绰立马切入正题,将这两个月来幽州发生的大小事宜尽数奏报,魏平则从旁补充。
  哪怕裴杼缺席了两个月,仍旧从二人的汇报中迅速掌握了幽州情况。
  贺朝俞听来更觉得佩服,他甚至都不觉得陛下派自己过来有什么用。以裴杼对幽州的掌控力度,即便真的想干点什么,想瞒着自己那也是轻轻松松。他若能上报的,无非还是裴杼想要让自己上报的。
  幽州的春耕一切妥当。
  去年朝廷多收了半年的税,幽州若不是有几个工坊撑着,全年又还算是风调雨顺,只怕百姓也得难受一阵子。王绰本来担心今年朝廷会继续加征税收,以供西北军需之用,但看裴杼送回来的信后得知,沧州查抄的赃款数额巨大,那个马巍远还将自己多年贪墨所得献了齐霆,王绰便猜测今年应当不会多征。
  齐霆此人虽然心狠手辣,但却格外好名声。当初为了杀他们几个,可是煞费苦心,想方设法将祸水往他身上引,自己不背一点罪名。如今有了军需,想必暂时也不会往百姓身上动刀子了,他也怕自己声名尽失,更怕自己的江山社稷不保。
  其实只要朝廷不横征暴敛,幽州百姓日子便不会太难过。今年除去各别村子有百姓向官府借了粮种,剩下的都能自给自足。
  庐州的分厂也建设得如火如荼,余下两处工坊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红火,尤其是窑场。
  文县令跟吴县令门路甚广,在裴杼前往沧州赈灾之际,他们已经安排好了人脉,将窑场的瓷器送进了宫。这样稀罕的物件,一进宫便成了后妃皇嗣的心头好,瓷器的消息一经传出,不多久便畅销京城。
  提到瓷器,裴杼又有了个好点子:“你们叫人给窑场里的工匠带个信,让他们试试支钉烧,看看能否做到满釉。”
  裴杼说着就给画了一张图支钉的图,大抵呈山字形、上尖下圆。如今窑场里面出来的瓷器底足无釉,但用这个支钉撑着瓷器,可以让瓷器底部受热均匀,颜色一致,更加美观好看,从而做到满釉。裴杼之前上课时听老师提起过,宋代一些瓷窑用的就是这样的烧制技法,虽然会导致窑洞使用率下降,但是烧制出来的瓷器却能近乎完美,价格么,肯定也能卖得更高些。
  齐鸣等人都围上来看,却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果然术业有专攻,这等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齐鸣赶忙招呼差役过来送信。
  公务说了一堆,再有便是裴杼最关心的红薯了,这一点并不好当着贺朝俞的面说。翌日,裴杼处理完了衙门剩下的公务,以送齐鸣回永宁县为借口,在路上问起了红薯的事。
  王绰时常往返永宁县,对此事最为清楚:“这红薯确实不大好储存,即便放在地窖中藏着也还有坏的,好在数量不多。如今天儿一回暖,已经有几颗红薯发芽了。那几颗发芽了先移栽到地里,剩下的约莫这个月内也得陆续移栽。”
  这东西倒是好催芽,应当也极好养活。
  齐鸣听得茫然一片:“红薯是什么?”
  “在燕山里发现的新粮种。”裴杼简单解释了一句。
  齐鸣还是一头雾水,一个新粮种值得他们如此谨慎吗?梁国粮食种类其实挺多的,但是常吃的也就那么几样,北方人喜欢面食,南方人喜欢吃米饭,齐鸣觉得都一般般,他只喜欢吃肉,对主食不大感兴趣。
  直到亲眼看到藏在地窖中的红薯后,齐鸣还是不大理解这其貌不扬的东西能有什么稀奇的。
  好在种红薯这件事没有落在他头上,被军营、或者说是江铁牛全权接管了。
  但从地窖中出来后,齐鸣仍没能逃过这一劫,裴杼竟然开始询问交给他的养殖计划筹备得如何了。
  齐鸣:“……”
  糟糕,他这阵子给裴杼在沧州待得太久,把这件事给忘了。
  齐鸣眼神扫过众人,沈璎没来,郑兴成躲懒在州衙打瞌睡,魏平虽来了却不爱说话,江舟正头脑放空,华观复故意使坏想看齐鸣的笑话,只有王绰在齐鸣焦头烂额之际,指了指不远处的水面。
  齐鸣皱着眉头想了想,恍然大悟:“永宁县不是有个建兴渠吗,可以养殖鱼虾,还能养王八!”
  说完,齐鸣给了王绰一个感激的眼神,王太傅果真一心记挂着他的救命之恩,处处不忘回报。这么好的一个人齐霆竟还不肯放过,他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裴杼不动声色地听完,又问:“还有呢?”
  还有?齐鸣为难极了,绞尽脑汁想了想,于是试探着道:“要不再让各家捉一只小鸡去养?”
  裴杼摸了摸下巴,觉得各家都养鸡有点不现实,不过工坊那边的女工如今都有钱,家中也稍稍富裕了些,这些人肯定是养得起的,其他人大多还在温饱线挣扎呢。
  “不错,还有呢?”裴杼想再看看齐鸣还能有多少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