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隐约间传来一句“狐狸精”什么的。
  池也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还真是个千古不变的话题。
  就在她耐心即将告罄之时,余光忽然扫到一家首饰铺子。
  悦宝阁。
  她大抵也不是一个合格的追求者,池也心想。
  鬼使神差间,她跳下驴车往那处走了过去。
  池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与周围多了一层隔膜。
  旁人说了什么,她听不真切。
  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只记得送她出门的伙计,脸上的笑容好似格外灿烂。
  池也出门后才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两个木盒,以及店家送的一把团扇,笑着摇摇头,将东西收好。
  前面聚集的人群已经散去,也不知方才的闹剧最终是个什么结果。
  但池也并不关心这些,她一心只想快些回到家中。
  ……
  李巧云看着对面眉开眼笑的沈青宛,心中满是疑惑。
  昨日中午吃饭时,还闷闷不乐,今日怎的这般欢喜?
  怎么一个劲儿的傻笑,好似少女怀春。
  “青宛,什么事这么高兴?”李巧云想不明白,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沈青宛微微一愣,嘴角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脸上的喜色收敛了许多。
  随后,她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胡乱回道:“三婶和林婶今日做的饭菜特别好吃。”
  李巧云和林婶被她哄得心花怒放,笑得眼角的细纹挤作一团,也不去细想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那你今日可要多吃点。”林婶接话道。
  “好。”
  沈青宛微微侧头,笑得眉眼弯弯。
  过后李巧云和林婶又闲聊起家常,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吴家丢了一只鸡,老太太气得在村里大骂了三天;比如赵家又添了个孙女,一家人宝贝得不得了;再比如孙家老大又喝大了,不仅对他媳妇拳打脚踢,这次连他娘也没放过,昨夜里一阵鬼哭狼嚎。
  沈青宛对村里的情况依旧不甚熟悉,只认得一些相熟的人家,其他人只依稀有点印象。
  而李巧云和林婶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往往沈青宛还没反应过来,她们便说起了其他的事情,因此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聊着聊着,话题忽然引到池家大房一家。
  沈青宛动作一顿,眉头轻蹙。
  虽然她跟大房一家只打过一次交道,但印象却是极为深刻。
  那次的事情过后,大概是因为没讨到便宜反而受了伤,他们一家人倒是老实了一阵子,她也就跟他们没了交集。
  怎么突然又提起他们?沈青宛不禁支起耳朵去听。
  “你看他们一家贼眉鼠眼的样子,自家的田地也不打理,一天天围着这边打转。我看他们就是眼红池也的新房子,等着瞧吧,他们肯定憋了一肚子坏水。”
  一提到池家大房,林婶便愤懑不已。
  李巧云提到他们也是一肚子气,但是碍于身份,很多话不便说出口。
  “哎,我大哥大嫂一家若是能踏踏实实地种地,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李巧云因为他们吃了许多苦头,自然不会同情他们,只感叹一句,“恶人自有天收。”
  李巧云这话说得没错。
  分家时,大房分得大半田地和钱财。若是他们能脚踏实地,日子怎么都不会差。
  偏偏一家子都是好吃懒做的人,不思进取,整日惦记着别人家的东西,最后落得个一瘫一残。
  林婶知晓李巧云的难处,笑着宽慰道:“好在你们已经分了家,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比他们差。”
  李巧云对此深表赞同,幸好当时她极力劝说丈夫分家。虽然当下的日子过得清苦,但好歹有了盼头。
  他们不用给别人当牛做马,孩子们的处境也好了许多。
  两人心照不宣地轻轻揭过这个话题,饭桌上重新恢复其乐融融的气氛。
  与此同时,池家大房的情况正与之相。
  几人看着池长安阴郁的神情,一个个缩得像个鹌鹑,大气不敢出。
  池长安自从腿断后,性情愈发乖戾,阴晴不定。
  不知道哪句话就会惹恼他,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甚至好端端地走着路,都会被他无缘无故地踹上一脚。
  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大房众人皆未能幸免于难,因此谁也不想触他霉头。
  池长安看着饭桌上的几盘野菜,和碗里清澈见底的米粥,想起给池也家盖房的那帮人,鸡鸭鱼肉从没断过,不禁怒从心来。
  凭什么一群外人都能大鱼大肉地吃着,而他这个大伯只能吃这些毫无油水的野菜?
  池也那个小白眼狼,早晚要她好看。池长安阴郁地想着。
  池长安把碗重重地拍在桌上,桌上的饭菜都被震得弹跳起来。
  他拿起身边当作拐杖的木棍,猛地抽打在王翠兰的后背,怒斥道:“你做的什么饭?这是给人吃的吗?”
  说着,他又扇了王翠兰一巴掌,骂道:“你这个贱人,害得老子断了一条腿,如今竟拿这种东西糊弄老子?”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另外几人抖了一下。
  池老太漠不关心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眼神里充满怨恨恶毒;而池天赐、池天佑讥诮地看了一眼池长安,却没人出声维护王翠兰,只是冷眼旁观,生怕波及自己。
  王翠兰脸上的指痕清晰,嘴唇张张合合,低声道:“家里没银子了。”
  一句没钱刺痛了池长安敏感多疑的内心,怒道:“怎么会没钱?家里那么多钱都去哪了?”
  池也曾经气急说出的一句话,到底是在池长安的内心生了根。他眯了眯细缝般的小眼,冷声道:“莫不是你在外头养了野男人?”
  王翠兰听罢,一改方才伏小做低的姿态,猛地站起身,睥睨着池长安,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池长安,你怎么有脸问我钱哪去了,你跟你那个老不死的爹看病吃药不花钱吗?养着你们两个废人不花钱吗?”
  众人闭口不提之事,就这样被王翠兰直白地喊出来。
  池长安铁面色铁青,拎起拐杖便往王翠兰身上砸去,试图借此维护他身为一家之主的尊严。
  王翠兰早就受够了喜怒无常的池长安,身上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将瘸了一条腿的池长安掀翻在地。
  “就这饭菜,你爱吃不吃,老娘不伺候了!”王翠兰骂得痛快,一扫连日来的憋闷,继续道,“你一个废人有饭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说完她便把整个桌子掀翻,不想吃就都别吃了!
  桌上的碗筷、盘子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池老太夹着菜的筷子还悬在空中,见状,直接将手中的碗砸向王翠兰,垂挂在脸上的老皮更显得她面目可憎。
  “你这个贱妇,我们池家怎么就娶了你这样的媳妇。”
  王翠兰没躲过去,被砸个正着。
  她越想越气,自己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这个家,任打任骂,身上的青紫淤痕从未消退,到头来还要被自己的丈夫诬陷与他人有染。
  想到这些,王翠兰浑身的力气尽失,瘫坐在地上,又哭又骂,声音含混不清,让人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饭桌上其他人瞪大眼睛,噤若寒蝉。
  “我要休了你这个贱人!”池长安费力地起身,撑着拐杖站稳,怒目圆睁,又朝着王翠兰狠狠打去。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王翠兰也不再惯着他,两人扭打在一起,谁也不手下留情,仿佛一对不死不休的仇人。
  周围的几户人家听到叫骂声,纷纷笑着摇摇头,嬉笑一句又来了,便继续吃饭。
  没人想掺和进他们家的一堆烂事。
  池也顶着炎炎烈日,紧赶慢赶,终于在众人吃饭吃到一半时回到了家里。
  她笑着同外面的工匠打了招呼,脚下生风地跑向堂屋。
  “我回来了!”池也边跑边喊。
  沈青宛早就听到屋外传来的说笑声,外面那群人齐齐同池也打招呼,声音响亮,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她本想出门迎接池也,余光瞧见李巧云,又把自己钉在了板凳上,忍不住伸着脖子往外张望。
  池也逆着光站在门口,沈青宛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李巧云:“小也回来啦!早知道你回来这么早,我们就等你一起吃饭了。”
  池也一进屋,目光便锁定了沈青宛,直勾勾地看着她,心底说不出的满足。
  “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等我。”
  说着她便抬腿往沈青宛那处走去。
  池也将池棠连同板凳一起端了起来,往旁边移了一个位置,随后自己亲热地坐在沈青宛身旁。
  李巧云嗔了池也一眼,将盛满米饭的碗递给她,道:“这边这么大的空位坐不下吗?非得挤在青宛身边。”
  “大姐就是喜欢粘着沈姐姐,睡觉都要抱在一起。”被挤开的池棠小声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