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徐汀兰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直起身子,笑嗔道:“怎么说话的呢,没大没小。”
  刮了下李思颖英挺秀气的鼻尖,开玩笑道:“叔叔阿姨也是怕你被我这个老女人骗了。”
  “我看你才胡说八道,什么老女人,不准这么说自己。”李思颖知道她开玩笑,但是也不想听她这么说,黑着脸表示不满。随即又从徐汀兰刚才的话里,咂摸出了什么,说道:“再说了,你刚才都喊叔叔阿姨了,自降一个辈分,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老。”
  徐汀兰刚才也没多想,以前高中的时候,当着李思颖父母的面,都是同辈之间的称呼是“思颖妈妈”、“思颖爸爸”这样来的,现在跟李思颖在一起,说“你父母”吧,总觉得生分了点,感觉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也就条件反射地改了口,被她这么一戳穿,一下子有点不好意思。
  李思颖没敢在徐汀兰那逗留太久,母亲今天也知道自己办离职,多半会早点回家。只得让徐汀兰将自己送到公交站,两个人才依依分别。
  接下来的几天,李思颖着手准备大三开学的事情,加上姚莲看得紧,若是李思颖出门,去哪里,什么时候回,都旁敲侧击地问得清清楚楚,与以前随口一问的态度大相径庭。不过,语气上倒是软了很多,上次李思颖胃病疼得死去活来都没跟他们说的事情,真的是把他们吓得不轻,也不敢逼太紧。
  姚莲的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平时喜欢看电视,电视上婆媳关系、深宫剧斗的情节记得跟背书似的清楚,还会举一反三。这不,硬的不行,便来软的,一天到晚也不蹬鼻子竖脸了,而是唉声叹气,有事没事就在李松年面前念叨。
  “哎,老了,你说我女儿不结婚,街坊邻居怎么看我啊,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啊。”
  “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以前苦的时候,没吃的没喝的,单位每个人发一瓶椰子汁我都不忍心喝,偷偷藏回来给她。我也没什么别的指望,就希望她风风光光嫁人,你说我是做了什么孽啊……”
  每句话也不是对李思颖说的,但总会一字不差地传到她耳朵里。李思颖不是不知道,她要和徐汀兰在一起,确实会让父母很为难,但是一家人,不应该有困难一起克服吗?难道为了街坊邻居,亲戚朋友间所谓的面子,而不顾自己的幸福吗?
  李思颖每天听到这些,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却无计可施。母亲对她的好,她都明白,她当然愿意一辈子孝顺母亲,等母亲老了,她也会照顾母亲,但是不可能拿自己一生的幸福来“孝顺”,也没这个道理。
  月底的时候,单位把工资结算了,给李思颖汇到了银行卡上。按道理工资是要下个月十五号才汇,但是李思颖已经离职,工资在十天内给她结清,所以提前在月底的时候给她打了过来,有2900元。
  李思颖原本是打算用人生的第一桶金,请徐汀兰吃一顿大餐,剩下的分成三个红包,给父母和爷爷每人一个,虽然不多,但是长辈拿到小辈第一次的工资,意义总归是不同的,多半会感觉心里安慰。
  但是当短信里说,卡上到了2900元的时候,李思颖的心里却没什么波澜。她默不作声地去了趟银行,在atm机上取出了2500元,然后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买了一个金色裱字的大红包,写着“大吉大利”,一股脑把2500元给塞了进去。
  晚上,李松年喊李思颖吃饭的时候,李思颖当着父母的面,恭恭敬敬的把红包放在了饭桌上。
  李松年和姚莲面面相觑,只听李思颖语气平淡的说道:“这是我暑假实习的工资,给你们。以后我毕业了,工资扣除生活费,剩下的也会定期给你们,你们为了抚养我,以前吃了那么多苦,做女儿得长大了,总得想办法孝敬你们,还你们的恩情。”末了还朝姚莲看了眼,似笑非笑地补了句“是吧,妈?”
  姚莲听着这一番滴水不漏的话,却是开心不起来,明明都是好话,可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红包上“大吉大利”四个金色大字尤其地刺眼,就像是一句无声的嘲讽。咬牙切齿地嚼着米饭,却郁闷地说不出一个字。
  整一个老母鸡被黄鼠狼拜了个年的感觉。
  李思颖知道她不该这么钻牛角尖对自己的母亲,可是连日来听她有意无意的念叨,心里别提有多烦闷,好像她这辈子是不是孝顺,就看能不能带回一个男朋友。
  本想着,这条路上最难跨过的应该是社会上的世俗偏见,却没想到最大的阻挠竟然是来自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母亲口口声声作孽,但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
  李思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这个困扰着她们所有人的死结,究竟什么时候能打开?
  第八十八章
  夏天走向了尾声,知了非得不依不挠地叫上最后一波才甘心,大三也随着夏季的结束开始了。
  李思颖大部分的周末是回家的,母亲对她的态度松了很多,没有隔三差五在她面前提徐汀兰的事情,但是每周五仍旧会似有若无地问她回不回家。如果李思颖说不回,姚莲便会不太高兴,却也不会直接质问她去哪里、做什么,而是旁敲侧击关心地问她是不是课业紧了,是不是当班长琐事很多,等同于是换个法子软言软语地打听她去向。
  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只要有心,还是可以每天见到徐汀兰的,在一起后,也基本隔一个星期就能见一面,李思颖甚至都想好了,等工作了,就说单位分配了宿舍,直接住到徐汀兰那,周末回家看看父母。
  原本感觉胜利在望,谁知半路计划突变,现在她一个月见一次心上人,还得千方百计找理由,想想都觉得心酸。偏偏母亲还知道她的软肋,对徐汀兰知根知底,她不敢跟母亲硬着来,更加不敢不顾一切地冒然去找徐汀兰。
  很多个夜里,她的脑海里都翻来覆去想着这些,渐渐地,李思颖发现自己会经常失眠。
  哪怕闭着眼睛,也睡不着,不管过多久都酝酿不出睡意。耳旁伴随着室友们熟睡的呼吸声,而李思颖辗转反侧,好几次翻看手机,已然是凌晨两三点,明知道明天上午有课,却还是清醒得很。
  她只有在徐汀兰那的两晚,是在正常的点睡着的。徐汀兰一般比她先睡,睡着后,李思颖就肆无忌惮地撑在床上看她,如果徐汀兰背对她睡,她就会贴上去抱着徐汀兰,恨不得像个树袋熊一样整个人扒拉在徐汀兰身上。
  然后东摸摸西摸摸,直到徐汀兰半睡不醒地抓到她那作祟的手,拉到胸前环抱住。
  李思颖爱极了她的这些无意识的动作,然后整个人也会安静下来,就这么静静地跟着她一起入眠。
  对她来说,这两晚太难得,她倒是乐意失眠,但是贴在徐汀兰身边,闻着她身上的馨香,总会觉得无比踏实安心,没多久呼吸也就绵长了。
  可只要是自己一个人睡,就会无一例外地失眠。长期晚睡带来的后果就是,李思颖最近老是感冒。有时候吃药快好了,没一个礼拜,按理还在免疫阶段呢,就又感冒了。而且症状都一个样,最开始两天是扁桃体发炎,喉咙痛,然后就是不停打喷嚏,流鼻涕,伴随而来的就是咳嗽,有痰。
  姚莲看李思颖每次回来,鼻子都被擤得脱皮了,鼻中隔的部位都通红通红的,有时候回来还带点血丝,心疼得不得了。除了吃药以外,在家里给她炖冰糖雪梨,还专门去老宅那边摘了枇杷叶,洗刷干净后连着川贝一起炖,各种听到的土办法能试得都试了,可就是不见彻底好。
  按说人嘛,一年四季总也免不了得个小感冒什么的,原也不是大事,但是连着都快两个月了也不见好,李思颖自己也急了。
  徐汀兰本来要带她去做一次全身检查,然后看下中医科,但是李思颖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让徐汀兰陪自己去,不然到时候中药配回来,怎么和姚莲解释又是个头疼的问题。
  周末的时候,姚莲陪着李思颖去了省人民医院,做了肺部和胸腔的检查,片子出来后,都显示没问题。两个人松了口气,然后去挂了中医科。
  中医的看诊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大夫,一脸沉思地把着脉,然后又看了李思颖的舌苔和眼睛,问道:“你最近是不是睡眠少了,经常熬夜?”
  李思颖心想:真是神了。
  于是承认道:“是,晚上就是睡不着。”
  医生问道:“晚上睡前不要做运动,也不要做一些兴奋的事情,你们年轻人喜欢打游戏,也不要玩太晚。”
  李思颖说道:“这个还真没有,医生,我不做运动也不打游戏,就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睡不着。”
  医生抬眼看了她一下,手还是把着脉没离开,慈爱地说道:“小小年纪,不要有太重的心思,你这是太焦虑了。”转头又对站在一旁的姚莲说道:“做家长的,不要逼小孩太紧,功课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人的心态最重要。”
  李思颖心里想:老中医医术不差,就是猜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