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住的是客栈,但也知道哪里能暂时躲藏作为过渡。
  “好,那就城东。”杨纪一口应下。
  雁翎也不反对,她行走江湖的经验远不如他们,这种情况就不提意见了。
  夜色渐浓。
  街上行人步履匆匆。
  杨纪专心驾车,一路向东。
  然而刚行没多久,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声若奔雷,越来越近。
  正自驾车的杨纪抬眼看去,只见为首者面沉如水,赫然正是他曾见过的贺庭州。
  这一队人马行得极快,须臾间就到了跟前。
  杨纪拽着缰绳的手无意识地一抖。
  马车趔趄了一下。
  坐在马车里的人不由地一惊。
  沈惊鸿出声问:“怎么了?”
  “没事。”杨纪尽量镇定,“手滑了一下。”
  “嗯。”
  京中道路宽阔,双方各行一边,倒也相安无事。
  杨纪悄然松一口气,额上早已冷汗涔涔,继续驾车往东去。
  然而,贺庭州一行人又行一段距离后,突然心思一动,脑海中反复回响那句“怎么了”。
  这个声音像是在哪里听过。
  “掉头!”
  第48章
  与贺庭州一行人错身而过后,杨纪才扭头告诉马车里的人:“刚才碰见的是贺庭州。”
  雁翎心头一跳,下意识攥紧了手,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她方才没有掀帘去看。
  虽然没亲眼看见,但听那如雷的马蹄声就知道他带的人不少。
  还好还好。
  沈惊鸿看了雁翎一眼,催促杨纪:“再快一点。”
  他疑心贺庭州就是看到那些信号过来的。
  “好,我知道。”杨纪答应一声,再度扬鞭。
  然而众人刚松一口气,约莫半刻钟,就再次听见了马蹄声。
  竟是从车后而来,逐渐逼近。
  沈惊鸿掀帘看了一眼,离得远,看不清楚,但看其人数,听其声音,知道是贺庭州他们去而复返,不由神情立变。
  ——尽管不知道哪里露出了破绽,但他已隐隐猜到,原路返回多半是冲着他们来的。
  马车的速度到底不如骑马快,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沈惊鸿当即做了决定,肃然道:“他们折回来了。杨纪,带阿翎先走。我来断后。”
  “不行,你身上有伤。”雁翎与杨纪异口同声。
  沈惊鸿却认真道:“阿翎有藏宝图,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雁翎抿了抿唇,她当然知道藏宝图的重要性。她此次进京,筹谋许久,就是为了它。
  可是,她又不能让二哥去送死。
  城中到处都是二哥的通缉画像,真被抓到就没命了。
  “你是朝廷捉拿的钦犯,落到他们手里必死无疑。何况你身上有伤,又能撑多久?”杨纪摇头,“阿翎又是从贺家逃的,和你差不多的处境。只有我,我还安全一些。这样,你们跳车先撤,我来阻挡他们一段时间。再说,也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
  “可是,咱们是一伙的,我们危险,你又能安全到哪里去?”雁翎脱口而出。
  其实细论起来,她和二哥的处境是不一样的。
  可惜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此刻已来不及细细分辩。
  马车拐了个弯,迎面行来一个醉汉,歪歪斜斜坐在马背上,手里还拿着酒袋正往口里灌酒。
  杨纪眼睛一亮,手上马鞭挥出,略一使力,将人从马上拽了下来。
  醉汉踉跄几步才勉强站定,经这一吓,酒醒了大半,“啊”的尖叫出声。
  “兄弟,对不住了,借马一用。”杨纪说着,掷给他一块银锭,扭头又对车里人道,“快,你们骑马先走!来不及了!别留下来连累我。”
  ——说是不想被连累,实则想将追兵引开。
  事已至此,雁翎不再推让,同二哥一道下车,骑马离去。
  贺庭州的人越来越近。
  杨纪胸中豪气顿生,驾车朝相反方向驶去。
  贺庭州率人赶至路口,一眼看见一个歪歪斜斜的醉汉,一手抱酒,一手抱着银锭,嘴里嘟囔着什么“买马”,而西边方向,那辆马车争逐渐远去。
  “追!”贺庭州做个手势,身边众亲随立刻纵马追赶马车。
  马蹄声渐近,杨纪驾车更快了。
  但距离逐渐缩短,终究还是被追了上来。
  面对挡住去路的贺庭州极其亲随,杨纪面露惊恐之色:“各位,小人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拦我去路?”
  贺庭州不答,下巴微动,当即有一亲随越众而出,道一声“得罪。”
  随后掀开车帘,向里看去。
  然而马车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世子,里面没人。”
  “没人?”贺庭州面色一沉,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杨纪身上。
  他之前没见过这个人,但亲耳听到了车厢里那声:“怎么了”。
  听其音色分明是当日劫囚车之人,贺庭州自忖不会听错。而且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越发可疑。
  “车厢里的人呢?”
  “什么车厢里的人?我听不懂。”杨纪装傻充楞,“哦,你说之前坐车的人吗?我不认识啊,他让捎带一程,我就捎了,他早就下车了。”
  “去哪里了?”贺庭州追问。
  杨纪直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人家又不认识我,也不会跟我说这些。”
  他懒洋洋抓起马鞭,坐到车前,试图驾车离去。
  贺庭州没有说话,只冲莫阳使了个眼色。
  莫阳会意,劈刀向杨纪后脑砍去。
  耳听得身后风声袭来,杨纪暗道不好,下意识躲闪开来。
  但下一瞬,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这可能是在试探他。
  果然,他听见贺庭州道:“此人可疑,拿下!”
  杨纪心里一慌,一边口中喊冤,一边驾车逃走。
  贺庭州没有亲自去追,而是双目微阖,思绪急转。错身而过之后没多久,他就反应过来,骑马追赶了。
  先前距离还能匀速缩短,拐了弯后,差距骤然变小。
  贺庭州猛地睁开眼眸,遥遥看向东边,心里已有了猜测。
  ——若说之前还是怀疑,那眼下对方的举动无疑是证明了这一点:心中有鬼,怕他发现。
  “世子?”
  贺庭州吩咐:“几个人去追马车,其余人随我往东去。”
  “是!”
  他们所骑的马极为神骏,虽耽搁了一会儿,但调转马头,很快就追了上去。
  途经醉汉身旁时,还隐约听到醉汉嘟囔:“是我的马,不卖!不卖!”
  贺庭州冷笑,低叱一声:“驾!”
  再遇分岔路口时,他干脆兵分两路,分头去追。
  夜色渐浓,还不到宵禁的时候。行人步履匆匆,偶尔有巡逻的官差经过。
  从醉汉手里“强买”的马虽然高大,但着实称不上神骏,何况还驮了两个人。
  雁翎与沈惊鸿同乘一骑,突然隐隐闻到身后一股血腥气息,她心里咯噔一下。
  “你,二哥,你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
  “不用管。”沈惊鸿道,他耳力好,隐约听到了马蹄声。
  虽说京中也会有旁人骑马,但这个时候,听到马蹄声,他不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伤口裂开,伤势加重。现在的他非但帮不上忙,恐怕还会成为拖累。
  沈惊鸿心思一转:“阿翎,你下马躲起来。”
  “二哥!”
  “这马驮不动两个人。”沈惊鸿沉声道,“人追过来了。”
  马蹄声宛若奔雷,越来越近。
  雁翎心里清楚,骑在马上更明显,二哥此举恐怕是要帮她引开追赶的人。
  可二哥与杨纪不同,二哥伤势未愈,又是朝廷缉拿的凶犯。雁翎哪敢让他冒险?
  “不行,我们一起躲。”
  可惜刚跳下
  马,马蹄声渐近,几人几骑须臾间已至跟前。
  对方人多,几乎是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者面容冠玉,眉目清冷,赫然正是贺庭州。
  看见他,雁翎一颗心骤然提起,下意识挡住身后的二哥。
  贺庭州所带的亲随中,有人举着火把。
  火光映照下,雁翎清楚地看到贺庭州面色沉沉,一双眼睛幽若寒潭。
  这个时候,她脑海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或许今天应该一见到二哥,就绘制藏宝图的。
  贺庭州的目光因为她遮挡的动作而凝滞了一瞬。他牵起唇角,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声音极低:“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他右手轻抬,提高了声音:“来人,将凶犯拿下,生死毋论!”
  一声令下,几个亲随立刻攻向沈惊鸿。
  众人极有默契地避开了雁翎。
  沈惊鸿功夫极佳,但毕竟有伤在身,又怎能敌众人围攻?
  “嗤”的一声,他衣裳被刺破,胳膊又添了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