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陈主簿也不多问,当即拱一拱手,携带书案离去。
  随后,贺庭州又吩咐跟随的侍从:“去查查,看那个男的是什么人。”
  “是。”
  ……
  怕绣屏突然回来,雁翎不敢与二哥交谈太久。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后,两人就匆匆分开。
  雁翎离开览经台,准备重新走回古树下。
  然而,刚走几步,忽然听见有人唤她:“泱泱。”
  熟悉的音色令她一怔,一颗心陡然提了起来。
  贺庭州?!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什么时候来的?
  一时间,雁翎心头涌上杂七杂八诸多念头。
  她有些僵硬地回过头,果见贺庭州就在身后。
  他一袭青衫,未带随从,站在古树下,姿态随意,仿佛是寻常外出踏青的富家公子,只是过分俊美了一些。
  “二郎?”雁翎心脏砰砰直跳,快速回神。她佯作无意环顾四周,确定二哥已走远,才近前几步,含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也是来上香的吗?”
  少女眉眼弯弯,清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惊喜,似乎看见他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只有轻颤的睫羽泄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刚到,过来处理一些公务。”贺庭州眼皮微动,直接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雁翎脑袋“嗡”的一声,只剩下一个声音:他看见了!
  太大意了,她只想着支开绣屏,却没想到贺庭州会在这里,还正巧被他看到。
  “哪个人?”雁翎眨了眨眼睛,假作不懂,带着一丝侥幸问。
  兴许他问的是别人呢?她不能先自乱阵脚。
  贺庭州面容平静:“在览经台和你说话的那个。”
  听到“览经台”三字,雁翎心里仅存的那点侥幸消失殆尽。短短数息间,她心内已转过好几个念头。
  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决不能让他怀疑到二哥头上。
  打定主意后,雁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啊,你说他啊。我不认识他。我的指环找不到了,就和绣屏分头去找。正好刚才那个人自称捡了东西。我还以为是我的指环呢。谁知道人家捡的是碎银子。亏我还凑过去看。”
  ——雁翎并不确定贺庭州究竟看到了多少,是以说话留了几分余地。
  她与二哥自小一起长大,又经久未见,相处中难免会有些亲近之举。贺庭州若没看到,自是皆大欢喜。若看见了,追问下去,那她也能解释得通。
  然而贺庭州并不追问,只微微一笑:“是么?”
  他眼帘低垂,遮住了眸中的冷意。
  不认识?找东西?
  若真不认识,她又怎会主动去拉对方的衣袖?还那般亲密和依赖。
  “当然了,我还能骗你吗?”雁翎神情自然,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
  为了佐证自己的话,她还好奇地问:“对了,二郎,你来的时候看见绣屏没有?她去观音殿那边……”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绣屏欣喜的声音:“秦姑娘,找到了!”
  绣屏行得极快,她拎着裙裾,几乎是一路小跑,须臾间就到了跟前。
  “……就在蒲团旁边,可能是刚才上香的时候不小心掉的……”绣屏举着银指环,满脸兴奋之色,一转头,发现世子也在,不由呆愣了一瞬,“世子。”
  “嗯。”贺庭州略一颔首,算作回应。
  不小心掉的?是特意支开她吧?
  他目光不经意地一转,竟看见方才那道身影隐匿在览经台后,正悄悄看着这边。
  贺庭州眉头轻挑,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
  见绣屏回来,雁翎精神一震。她接过指环,笑容明媚,近前一步,展示给贺庭州看:“哇,真的找回来了!太好了。二郎,你看,这是我……”
  不成想,对方竟自她掌心取走了指环。
  “诶?”雁翎惊讶,“你……”
  下一瞬,贺庭州竟然执起了她的右手。
  雁翎瞪圆了一双眼睛,一时间忘了挣开。
  自两人相识以来,贺庭州对她也算以礼相待。除了那天在公主府情况紧急,他还从未有过这等亲昵之举。
  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不止雁翎惊讶,绣屏也愣怔,随后知趣地垂首,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二郎,你……”
  贺庭州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不远处的览经台,随后抽出雁翎臂钏里的手帕。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低头擦拭她的手指。
  这本是临时起意、故意做给暗处人看的举动,但真碰触到后,贺庭州心尖一突,竟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他平日与女子接触不多,如今更是第一次这般去握一个人的手。
  少女的手和他的很不一样,滑腻纤细,柔若无骨。
  隔着薄薄一层手帕,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两人彼此的体温。不算热,却有些烫手。
  贺庭州脑海空白了一瞬。
  雁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中的震惊和别扭无以复加。她下意识抽手,却没能成功。
  “别乱动。”贺庭州抬眸,声音不高,但隐含告诫之意。
  雁翎抿了抿唇,果真不再乱动,心里却不免发慌,眼皮也突突直跳。
  他没再追问二哥的事情,很好。可他这是在干什么?他到底知不知道,臂钏里的帕子是贴身放置、轻易不给人碰的?
  就算是未婚夫妻,这个举动也过于亲密了。何况贺家认她,也只是权宜之计……
  贺庭州摒却杂念,缓缓将她五个手指逐一擦拭一遍后,才为她重新戴上指环:“好了,别再丢了。”
  览经台后,那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迹。
  “嗯。”雁翎无暇他顾,只胡乱应着,心里乱糟糟的。
  贺庭州眉眼淡淡望向旁处。他将手帕轻折,放回她的手心:“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明天到西院找我。”
  “哦。”雁翎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和绣屏一道离去。
  贺庭州仍站在原地。
  直到二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目光沉凝。
  第21章
  坐上回程的马车后,雁翎长舒一口气。她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靠着软垫出神。
  那块手帕,她没有重新放回臂钏,而是胡乱塞进了袖袋里。
  平时早已戴习惯的指环此刻隐隐有点硌手,仿佛在提醒她贺庭州的异
  样。
  偏生她又不能摘下来。
  雁翎双目微阖,忍不住想:贺庭州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被她的“深情”打动,真把她当成了未婚妻?
  不可能,她还没这么大魅力。都说了是权宜之计。
  那是不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但很快,她又暗暗否定这个猜测。
  若真察觉了,他肯定会心中生疑,岂会这般轻易放过?
  唔,会不会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有所怀疑只是隐而不发?
  想到这种可能,雁翎不禁心中一凛,双眉微微蹙起。
  /:.
  若是如此,那就只能加倍小心了。至于二哥那边,她倒不太担心,二哥机灵,身手也好,而且经常在外行走,经验丰富,肯定能保证他自身的安危。
  而她自己,有玉佩在手,又有老夫人疼爱,只要不被抓到确凿的证据,暂时应该也无碍。
  毕竟贺家还需要和秦家的婚约来拒婚南康公主。
  这么一想,雁翎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紧绷的精神也略微松懈了一些。
  不知不觉中,马车已驶到定国公府的后街。
  想起二哥的叮嘱,雁翎掀开车帘向外张望。后街宽敞,经常有人在此售卖一些东西。
  她定睛看去,果真在一众小摊贩中发现了一个卖糖人的。
  那摊贩三十上下,相貌平平,看上去毫不起眼,不过摊前摆放的几个糖人倒还精致。
  注意到她的视线,一直安静的绣屏探出头,好奇地问:“秦姑娘是想买点什么吗?”
  “没有,我就随便看看。”雁翎笑笑,放下了车帘。
  谨慎起见,若无特殊情况,她不会随便联系二哥的人。
  马车经由偏门回到定国公府,雁翎已经调整好了心情。
  她将从胭脂铺带回的香粉、青黛等物整理好,让锦书和绣屏分别送给府上几个姑娘,后又去陪老夫人共用晚膳。
  一切如常,并无丝毫异样。
  晚间入睡前,雁翎思前想后,到底还是将那块手帕收了起来,另换了一块。
  这才觉得舒坦了。
  夜色渐浓。
  定国公府西院的灯还亮着。
  贺庭州坐在书桌前。
  听完侍从的回报,他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你说什么?跟丢了?”
  今日派出去的侍从名叫流云,曾在军营中做过斥候,是追踪、打探的一把好手。这么多年,贺庭州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