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必须考出个功名来,才能真正护得住这份家业。要不然靠大姑娘耍横,又或是我以后陪着大姑娘耍横,横上几次就没人怕了。”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现在谢氏一族是忌惮谢九九这个愣头青,那些族老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想要占谢家的便宜,更想要保住自己的名声。
  九九再横也不能真把族里那几个老的弄死两个立威,往后云客来还这么不温不火的还好,要是生意越来越好蒸蒸日上,瞧着吧,他们还得想法子来闹。
  要收拾这种人只有两个法子,要么一口气弄死,要么站得足够高,手中有足够威慑他们的能力。要不然家里再富贵,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一块更大的肥肉罢了。
  “只要你愿意考,银钱上的事不需要操心。郎君读一天的书,家里便出一日的钱,没有读不起的道理。”
  谢文济读书用功,可能不能考中还说不定。家里要是还能出个有功名的人,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不过郎君得考虑清楚,不管你往后有没有功名,你我生的孩子都跟我姓谢。
  郎君知权势压人,但权势大的人名声也更加要紧,你我成亲前需得立明婚书,到时候你若反悔,你我可以和离,但孩子归我。”
  “还有……”谢九九觉得这话有些生硬,可再不好说出口,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要说,
  “郎君是过继到裴家的,该如何供奉先人都是应当应分。不过你我以后若有孩子,不能再过继,你能不能答应?”
  上次光想着裴元不欺负死人,之后再一琢磨又怕这人心中迂腐,自己招赘出来又想着再赔一个孩子给裴雨伯做嗣,那可万万不成。
  “大姑娘尽可放心。”裴元没想到谢九九蹙着眉板着脸,一副寸步不让是要说这个,“我没有把孩子往外舍的习惯,日后我若和大姑娘有孩子,
  都姓谢。”
  “至于裴家……”裴雨伯总旗的武职被府城裴家要了回去,但对于好些落魄穷困的旁支来说,自己现在住的那三进宅子,就足够很多人舍出一个儿子来过继了的。
  “我在一日,裴家这碗供奉饭自然有我操持。有一日我要不在了,有家里那个宅子在,从裴家旁支中再挑个心正的孩子过来,就算是我尽了心。”
  裴元自诩不是多高风亮节的人,裴雨伯看重香火传家,自己就替他操持这几十年,算是还了他给自己一个光明清白身份的恩,其余的再多自己给不了,他得替自己奔出个前程去了。
  谢九九还想再说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
  都说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后面的事就好办了,但过日子哪能事事都先说清楚。舌头和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两个人。
  “那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裴郎君你呢。今日我在郎君面前毫无保留,郎君要是有什么要求也可坦诚告诉我。即便咱俩的亲事说不成,明年裴郎君考试需要的银钱,我能借给你,年利两分。”
  如今民间借钱,月利三分以下都算有良心,谢九九给裴元年利两分,说白了就是告诉他两人今日是买卖不成仁义在,不用跟自己藏着掖着。
  “在下并无更多要求,只我除服还有两个月,大姑娘若能等,这桩亲事某无不愿。”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等郎君出孝,我便请媒人上门提亲。”
  第10章
  两个才第一次见面的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像是做买卖一样把自己的亲事给定了下来。
  从谢家出来,黄大舅一眼又一眼的看裴元,攒了满肚子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想跟裴元说自家外甥女其实是个心软的好姑娘,可这话说出来好似有些单薄。本来是真话,一想想外甥女那丁是丁卯是卯的样子,他自己都觉得没那么真了。
  反倒是裴元心情不错,回去的路上碰上路边摆摊的老翁,还饶有兴致的走过去,指着用草绳捆成一捆一捆的菜苔旁,那几根细细的枝丫,“老丈,这枝条什么价,卖不卖的。”
  “郎君要这个,尽管拿去便是。”
  枝条细长,打眼一瞧如同一把枯枝,黄海仔细看了好几眼才看出来是雪柳。
  本地林中溪边随处可见,眼下看着不起眼,拿回去养上些时日,白花满枝若雪,好看着嘞。
  这玩意儿乡间城外确实很多,但老翁能专门折来细细整理好,说明他在这上面花了心思,就算本来不打算卖也一定是要带回家用的。
  裴元不好跟老翁拉扯,只得多挑了两把白菜苔,又多给了两个铜板,就算是一起买下来的。一个铜板能换两个鸡子,四个鸡蛋换一把乡间路边常见的枝条,老汉自然乐意。
  “大舅,这雪柳开花犹如枯树逢春,小侄分您一半带回去,等开了花家中长辈见了,肯定也欢喜。”
  欢喜?欢喜欢喜。黄海拎着一大把枝条回家,进门就撞见家里的长工在自家妻子常氏的指挥下,正给前院花圃里除草。
  黄海娶的媳妇常氏,家里世代都是胥吏,在容县这个地头当得起一声地头蛇。
  这样的人家看着不起眼,其实家底子厚得很。那句老话怎么说的?铁打的衙门流水的老爷。
  一个县城里迎来送往多少县太爷恐怕谁都说不清,但衙门和衙门里的胥吏都是会一直存在的。
  尤其是胥吏,一个家族在一处地方生根壮大联姻繁茂,就像一颗大树,外面看着或许平平无奇,藏在地底下的根系却是轻易不可撼动。
  常氏是家中幼女,当年看中黄家老大身板子壮浓眉大眼,说什么都要嫁过来。黄大舅也是娶了常氏以后,才入了衙门在户房当了个吏员。
  嫁过来就是长嫂,那时候黄娟年纪还小,很多时候都是跟着常氏这个新进门的大嫂一起玩儿。
  后来谢九九的外婆就常说,闺女光学会老大家那暴脾气,却没学会常氏的圆滑精明性子,就不是个聪明人。
  精明能持家的常氏此刻看着黄大舅手里拿着的枝条,再看看长工刚从花圃里弄出来的杂草枯枝和枝条,脸上那表情简直精彩。
  “如何,裴家那小子九九看上没有。”
  后院专门留出来一块不大的地方,就是拿来种些萝卜白菜南瓜茄子这类,撒了种子下去都不用怎么管的家常小菜。
  过完年就开春了,天气或许还有些凉,地里的菜苗可是一天比一天涨势旺。家里光是吃菜心都有些吃不过来,怎么还从外面提了一大把白菜苔回来了。
  “菜就罢了,好歹能吃。你拿回来这么些枝条干嘛使的。”
  “你那新外甥女婿说了,这枝条开了花就跟那白雪满枝头一样,人家专门买的分了我一半。喏,拿到老太太房里找个花瓶插上,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是该高兴的,找上门女婿,女婿能干精明会读书都是好处,也算不得特别好的好处。
  倒是这枝条让黄家一家子特别满意,打定主意入赘的姑爷,还有心思弄这些闲情逸致的玩意儿,要么是这人心胸宽广,真不把入赘当回事。要么是心有野望,不在意眼前这些小事。
  不管哪一样吧,都比那些又想入赘白赚姑娘家产,心里又斤斤计较总觉得当了赘婿是辱没了家风的人强百倍。
  晚上一家子人吃饭的时候,老三黄河听了更是高兴得很,三下两下把饭吃了就说要去他姐那儿一趟,也不管外边天都黑了。
  黄河是家里最小的,黄娟又是家里唯一一个女儿。要说有事那黄娟肯定是先想着大哥,但要说听谁的哄,还是得黄河出马。
  本来一直不情不愿的黄娟,被黄河拿着从娘家带来的香酥油炸小黄鱼和一坛子米酒一哄,第二天就改了口风,吃早饭的时候还主动问谢九九,这提亲的东西是不是该提前准备起来了。
  一代亲二代表,即便血缘关系隔得不远,但从亲疏上论裴雨伯这一支已经没旁的亲眷了。裴元的亲事,他自己就能做主。
  谢九九着急把云客来从族里要回来,黄娟真正松口点头答应这门亲事,谢家就欢欢喜喜开始准备提亲要用的东西。
  等三月初三裴元除服出孝之后,黄娟便让黄大舅请了常家老爷子,带上谢九九和谢文济,叫上田婆子做媒人一起往裴家去。
  “少爷,这事真不跟姨娘说?事后姨娘问起来该骂我了。”
  “不说。”
  自己过继过来,就是裴雨伯这一支的嗣孙。要是关氏是裴家正经的姨娘还好说,可关氏如今都还住在外边的小院里,从未踏足过裴家的大门。
  这样的身份太尴尬,与其让她在府城够不着的操心,就必须得先瞒着。
  裴元外室子的身份,最在意最介意的一直都是关氏,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乐意把儿子送出来过继。
  当初裴元来容县,关氏是一直以为裴雨伯是有家底子的,裴元写信回去也是说一切都好,她压根就不知道儿子在容县这几年过的什么日子。
  “那姨娘的事谢家可知道,以后逢年过节总是要见面的。”